蓝天文学
抖音热门小说推荐

第2章

意识彻底清醒后,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闫山靠在硬邦邦的床头,目光却像初生的婴孩,带着几分茫然与探究,细细打量着这间将成为他“家”的屋子。

比初醒时瞥见的更为破败。

屋子不大,约莫十来个平方。墙壁是黄泥混合着麦秸糊的,年深日久,呈现出一种灰暗的色泽,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靠近墙角的地方甚至有些剥落,露出里面更深的泥土。几处显眼的位置贴着泛黄甚至卷边的旧报纸,算是这屋里唯一的“装饰”。字迹模糊不清,依稀能辨认出是几年前的《人民日报》片段。

头顶是裸露的房梁和椽子,黑黢黢的,挂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和蛛网。屋顶铺着陈旧的灰瓦,偶尔有细微的光线从瓦缝间透下,在昏暗的空气中形成一道微小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家具简陋得可怜。身下这张木板床,铺着薄薄的褥子,躺上去能清晰感觉到下面硬实的板条。一张摇摇晃晃的三屉桌靠在墙边,桌腿似乎用木片垫过,桌面上放着那个印着红字的搪瓷缸,还有一个竹壳暖水瓶,瓶胆似乎有些年头,银色涂层剥落了不少。一个同样掉漆严重的木柜子立在墙角,柜门关不严实,露出里面叠放着的几件旧衣服。

窗户是木格窗,窗纸已经泛黄,而且有些地方出现了破洞,用小块的白纸勉强糊着。透过破损的窗纸,能看到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子,以及对面同样低矮的房屋轮廓。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院子里湿漉漉的,几处低洼地还积着水。

这就是六十年代初,北京一个普通四合院里,一户普通居民的居住环境。没有电灯(桌上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没有自来水,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一切的一切,都与闫山记忆中那个灯火通明、物质丰沛的时代隔着天堑。

然而,就在这片贫瘠之中,一种奇异的“活着”的感觉,却比前世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前世的他,住在城市边缘狭小的出租屋里,虽然通着水电网络,但那里更像是一个临时歇脚的驿站,冰冷,缺乏人气。而这里,尽管破旧,却充满了“生活”的痕迹——烟火气、人味儿,以及……亲情。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影端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

是嫂子。

在融合的记忆里,大嫂没有名字,院里院外都称呼她“闫家嫂子”或者“解成他妈”。她年纪比闫埠贵小些,约莫三十七八岁,穿着件深蓝色的斜襟罩衫,洗得发白,同样打着补丁,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用黑色的发网兜着,面容温和,带着长期操劳留下的细微皱纹,但眼神清澈,透着善良与关切。

“小山,感觉好些没?快,把这碗粥喝了,里面给你卧了个鸡蛋。” 大嫂走到床边,将碗递过来,声音温柔。

碗里是多半碗稀薄的小米粥,米粒不多,汤水清亮,粥的中心,稳稳卧着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边缘凝固得恰到好处,散发着食物最朴素的香气。

这香气,对于饥肠辘辘的闫山来说,无异于珍馐美馔。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大嫂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意,将碗和一双磨得光滑的木筷塞到他手里:“快趁热吃。你大哥去学校了,一会儿就回来。你病了这一场,可把人吓坏了。”

闫山接过碗,手指触碰到粗瓷温热的边缘,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他低下头,看着粥里的那个鸡蛋。记忆告诉他,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鸡蛋是极其金贵的营养品,寻常人家一个月也未必能吃上几个。大哥家的情况他清楚,闫埠贵那点工资,要养活夫妻俩,还有闫解成、闫解放、闫解睇三个半大孩子,再加上他这个“小叔”,日子过得紧巴巴,每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

这个鸡蛋,很可能是大嫂从全家人的牙缝里省出来,特意给他这个病号补身体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起那个荷包蛋,小心地咬了一口。蛋白嫩滑,蛋黄流心,带着浓郁的蛋香,简单,却美味得让他几乎落泪。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顿带着“家”的味道的饭了。

前世的风里来雨里去,三餐多是便利店解决的速食或者外卖平台上最便宜的套餐,只为了果腹,毫无温度和情感可言。

“慢点吃,别噎着。” 大嫂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看着他吃,眼神里满是欣慰,“你大哥嘴上念叨,心里可疼你了。昨儿个你发烧说胡话,他守了你大半宿,天没亮又跑去敲赤脚医生家的门……”

大嫂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语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平淡叙述中的真情实感。

闫山默默地喝着粥,听着。粥的温度从口腔一路蔓延到胃里,再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他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了解到,这个身体的“自己”,高中毕业后一直没找到正式工作,在家待业,身体原本就有些文弱,前几天下雨跑出去不知做什么,回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昏睡了一天一夜,可把哥嫂急坏了。

“工作的事,你别急。” 大嫂见他吃得差不多了,宽慰道,“你大哥托人打听着呢。你好歹是高中毕业,有文化,总能找到个营生。先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闫山点点头。工作,确实是这个年代安身立命的根本。没有工作,就是“社会闲散人员”,不仅生活无着,还要承受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大哥闫埠贵虽然抠门算计,但在供他读书和为他找工作这件事上,确实尽了全力。这份情,他得领。

吃完粥,大嫂接过空碗,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你再躺会儿,我去把解睇的衣服补补,那丫头,疯起来没个轻重,裤子又刮破了。” 大嫂说着,拿起床边一个针线笸箩,里面是些针头线脑和叠放整齐的旧布片。

她就坐在那里,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一针一线,细细地缝补起来。动作熟练而专注,偶尔抬手将滑落的发丝拢到耳后。那身影,平凡,甚至有些卑微,却透着一股能让心安定下来的力量。

闫山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清贫,是真清贫。家徒四壁,捉襟见肘。

但情义,也是真无价。大哥嘴上抱怨花钱,行动上却不惜力地照顾;大嫂默默操持,将最好的吃食留给他这个病人。

这种质朴的、源于血脉和日常的温情,像一股暖流,缓缓浸润着他前世那颗在都市冷漠中变得有些坚硬的心。

前世他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早早体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为了生存,他送过外卖,进过工厂,当过保安,尝遍了底层的辛酸,也看透了世间的薄凉。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一层坚硬的壳保护自己,从不轻易付出感情,因为害怕受伤,也因为没有值得付出的人。

而此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个破旧的四合院里,这对并不完美、甚至有着小市民精于算计缺点的大哥大嫂,却用他们最直接、最不加掩饰的方式,给了他一份久违的、名为“家”的牵挂。

这或许就是命运对他前世孤苦的一种补偿?

不,不完全是补偿。闫山很快否定了这个略显被动的想法。

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一种羁绊。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这份沉甸甸的亲情。他不再是那个无牵无挂、可以随时为几块钱拼命的底层外卖员闫山。他是闫埠贵的弟弟,是闫家的一份子。他有义务,也有责任,让这个家变得更好,让关心他的哥嫂,不再为下一顿饭、下一尺布而发愁。

一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生根——他要报答这份恩情,用他所拥有的,无论是来自未来的见识,还是那尚未完全弄明白的“岳麓洞天”。

他再次下意识地抚向胸口,那里依旧空空如也。玉佩去了哪里?那个所谓的空间,又该如何开启?这一切,都还需要他慢慢探索。

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身体,熟悉这个时代,熟悉这个院子,熟悉周围的人。

他抬眼看向窗外,院子里似乎有了动静,有脚步声和孩童的嬉闹声传来。这个看似平静的四合院,即将在他面前,展现出它复杂而真实的一面。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以“闫山”的身份,真正地,在这里活下去。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