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那间压抑的办公室，穿过依旧嘈杂忙碌的快递仓库，仓库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重新映入眼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夏禾看着走在前方那个挺拔的灰色背影，灯光勾勒出他平静的侧脸轮廓。
刚才在办公室里，他站在她身前，用那看似单薄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挡住徐四的施压。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感激、依赖和深深困惑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她快走几步，几乎与许言并肩，虽然自己好像比面前的少年要年长一些，不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依赖。
“许…许言是吧？我们…现在去哪？”
许言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仿佛刚刚只是一小段插曲。
“找个地方住下……并且离这里远些的地方。”
夏禾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那魅惑容颜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于“茫然乖巧”的神色。
她轻轻“嗯”了一声，像只终于找到暂时栖身之所的迷途幼兽，安静地跟在他身边，融入了都市傍晚的人潮光影之中。
办公室里，徐四站在窗前，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又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深邃难明。
“全真许言…呵，有点意思。”
他低声自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三，查个人，全真派，叫许言…对，重点查他近十年的所有行踪和接触记录，特别是…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心性突破记载……还有，夏禾那丫头，暂时标记为‘被监管’状态，监管人…就填这位许言小道长。”
霓虹灯光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之外。这是一间位于老旧居民楼顶层的小公寓，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但胜在位置隐蔽、干净、安静。
许言用现金支付了三个月的房租，房东是个眼神浑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老太太，收了钱就颤巍巍地下楼了。
“暂时住这里。”
许言放下简单的行囊，环视一周，目光平静无波。
夏禾站在门口，局促地捏着衣角。
脱离了危险的环境，她的魅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更凸显出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她看着许言，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探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这里…很好……谢谢你，许言。”
“不必谢。”
许言走到唯一一张木桌前，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古朴的小瓷瓶和一卷干净的绷带。
“过来，坐下。”
夏禾依言坐到桌前的椅子上，许言在她面前蹲下，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或旖旎，平静地执起她之前为了抵抗老板而用力过度、指甲掐破掌心的那只手，伤口不大，但血迹已干涸发暗。
“可能会有点刺痛，忍着。”
许言说着，拔掉瓷瓶的木塞，一股淡淡的、带着奇异清凉感的药草味弥漫开来。他用干净的布条蘸取药液，仔细地擦拭她的伤口。
夏禾能感觉到那药液带来的清凉和细微的刺痛，但更让她心神微震的是许言的动作，专注、稳定、不带一丝杂念，仿佛在处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器具。
他包扎伤口的动作同样利落精准。
做完这一切，他将瓷瓶和剩余绷带推到夏禾面前。
“外伤药，自己保管……记住，身体是根基，任何不必要的损伤都要避免。”
夏禾看着自己被妥善包扎的手，又看看那瓶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嗯，记住了。”
许言站起身，走到窗边，一边扫视周围的建筑布置，同时看着窗外城市模糊的光晕，声音平静地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夏禾，我不是圣人。”
夏禾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那个挺拔而略显疏离的背影。
许言转过身，目光如古井深潭，清晰地映照出她的不安。
“我需要一个能够在暗面帮我做事的人。”
许言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你的异能我会帮你压制它，让你能正常生活，不受其困扰……但这只是暂时的安抚，真正的解决之道，在于你自己，锤炼最根本的‘性命’，最后彻底掌控。”
“锤炼…性命？”
夏禾有些茫然，她颠沛流离，接触过一些底层异人，但从未系统学习过正统的修炼法门，更别提玄之又玄的“性命双修”。
“性命双修，性为心性神意，命为体魄气血，身心一体，方为大道根基。”
许言的解释简洁而深奥。“从明天起，我会传你全真派最基础的导引、吐纳、静坐法门，过程会很枯燥，会很苦，比你想象的要苦得多……”
夏禾看着许言那双澄澈却毫无温度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想起过往那些被欲望追逐、如同猎物般东躲西藏的日子，想起那种身不由己的恐惧和绝望，苦涩？枯燥？再苦，能比得过那种永无止境的煎熬吗？
一丝久违的、属于她骨子里那份倔强和狠厉悄然浮现。
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没等许言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我能！只要能控制它，不再像个怪物一样活着，再苦我也能！”
“很好。”许言对她的决心似乎早有预料，并无赞赏，只有确认。
“现在，去休息。”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狭小的客厅里。
夏禾穿着宽松的运动服，按照许言的要求，以最基础的“浑元桩”姿势站立。
双腿微屈，含胸拔背，双臂虚抱于身前。姿势看似简单，但仅仅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夏禾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腰背酸胀难忍。
许言盘膝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
他并未时刻盯着夏禾，但夏禾任何一丝微小的松懈、气息的紊乱，都仿佛清晰地落在他那【七窍琉璃心】的感知之中。
“腰塌了，含胸不是驼背，脊椎如松。”
“呼吸乱了，用意不用力，深、长、细、匀。”
“心浮气躁，杂念丛生，静心，感受你的身体，感受气息的流动。”
他的指点言简意赅，每一次都精准地戳破夏禾试图偷懒或走神的瞬间，夏禾咬着牙，努力调整，汗水浸湿了后背。
她从未想过，仅仅是站着不动，会如此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