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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光乍亮,驱散了笼罩在小镇上空的薄雾,却驱不散封小岐心头的阴霾。

他几乎一夜未眠,脑中反复回响着祖父的梦呓和公输启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借着清晨整理院中工具的名义,他终于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踏入了那间昨夜还显得深不可测的西厢房。

房内陈设简单,木料的清香混杂着一丝金属冷冽的气息。

封小岐的目光没有丝毫游移,径直落在了靠窗的那张松木工作台上。

一把造型古朴的尺子静静地横卧其上,尺身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沉厚的暗黄色,上面镌刻着肉眼难辨的细密纹路。

封小岐走上前,屏住呼吸细看,只见那些纹路竟是一幅微缩的星图与山川走势图,繁复而精准。

他心头猛地一跳,这图样,竟与他家传《地舆辑要》残卷中那幅缺失了一角的舆图,有着惊人的对应之处。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尺子的边缘。

就在指尖与尺身接触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感顺着指尖传来,仿佛这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沉睡的生灵,正回应着大地深处某种不为人知的脉动。

这便是“地维尺”么?

“醒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封小岐闻声回头,只见公输启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对封小岐出现在此地、触摸他的家传宝物没有丝毫意外。

“这尺子在我公输家传了七代,从不乱指。”

公输启将一杯茶递给封小岐,目光落在地维尺上,缓缓说道,

“昨夜子时,它自己从匣中滑出,停在门口,尺尖正对着你住的东厢。我便知道……有些事,躲不过,终究是要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隐瞒便毫无意义。

封小岐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昨夜在古戏台下的所见所闻,那如毒蛇般蠕动的黑气,深埋地下的锁龙桩,以及祖父病中反复呢喃的“石为眼,木为引,铜为桥”等事,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公输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却愈发凝重。

待封小岐说完,他久久没有言语,只是沉默地喝着茶,仿佛在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

良久,他放下茶杯,转身走向墙角的一只旧木箱。

箱盖打开,一股陈旧的樟木气息弥漫开来。

他从箱底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泛黄手札。

“这是我祖上留下的《匠脉记》。”

公输启解开油布,将手札摊开在工作台上,“我公输一脉,世人只知是巧匠,却不知真正的传承,是‘辅地匠’,辅佐大地,调理地脉之匠。”

他翻到其中一页,一幅繁复的阵法图赫然映入封小岐眼帘。

那阵图的雏形与《地舆辑要》中某个残缺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在图样旁边,赫然用朱笔标注着一行小字:“木引生气,铜导浊流,石镇虚窍”。

两份残缺的传承,在此刻竟严丝合缝地互为印证!

公输启指着那行字,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祖父临终前曾说,真正的匠人,不止是修屋造梁,更是要替这片生养我们的大地……缝合伤口。”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两人对照着《匠脉记》与《地舆辑要》残卷,终于初步厘清了这“归流阵”所需三件核心法器的制法。

作为“木引”的桃木桩,必须取百年老桃朝南的枝干,经三日晨露浸润后于背阴处风干,方能引动地底生气;

作为“铜桥”的青铜镜,需用失传的古法失蜡法铸造,镜背更要刻上“山河归脉图”,用以引导浊气归于虚无;

而最关键的“石眼”,也就是镇脉钉,则要寻来天外陨铜,混入朱砂,于阴气最盛的子时,反复锻打七次方能成形。

“这三样东西,我都可以承制。”公输启沉声道,眼中闪烁着匠人特有的光芒,“但需要三日时间。而且材料……尤其是铸造青铜镜的母模早已失传,陨铜更是可遇不可求。”

“材料我来想办法。”封小岐当机立断。

公输启负责“制”,他便负责“寻”,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当天下午,封小岐便一头扎进了镇上的旧货市场。

他在一个专卖破铜烂铁的摊位前翻检了许久,就在快要放弃时,眼角余光瞥见一堆锈蚀的铁器中,埋着半块巴掌大的残破铜镜。

他将它拿起,镜面早已灰败不堪,但背面的纹饰虽模糊,其山峦起伏、江河蜿蜒的走势,却隐隐暗合了《匠脉记》中那“山河归脉图”的韵味。

封小岐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买下了这块残镜。

回到家中,他关好门窗,立刻运转起祖传的观气术。

双目神光内蕴,再看那残镜时,只见灰败的镜面上,竟有一层极淡的青光如水波般流转,其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地气。

此物果然不凡!

他不敢怠慢,连忙从残卷中找出一道“醒器符”,依着法门小心翼翼地在镜面上轻轻擦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符纸划过,镜面上的青光陡然大盛,一行残缺的古篆字迹竟在光芒中缓缓浮现:“……安土者,先安魂……”

短短六个字,却如一道惊雷在封小岐脑中炸响!

安土,安魂……这与祖父的梦呓、公输启“替大地缝伤”的说法,竟遥相呼应!

他心头巨震,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这面残镜,恐怕是当年在此地设下锁龙桩的沈家族人,所使用的仪具遗存!

当夜三更,万籁俱寂。

封小岐正准备将残镜用软布包好收起,西厢房的方向却忽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他心中一凛,推门而出,悄悄来到西厢房窗外。

只见屋内火光跳动,公输启赤着上身,浑身是汗,正挥舞着一柄重锤,奋力锻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

火光映照下,他额角青筋贲张,每一次落锤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像是在与某种看不见的恐怖力量激烈抗衡。

封小岐正欲上前询问,怀中的罗盘却猛地一震!

他急忙掏出,只见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地指向公输启锤下那根初具雏形的铜钉。

借着观气术,封小岐惊骇地看到,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气,正如同活物一般,死死缠绕在铜钉之上,随着每一次锤击而扭曲挣扎。

“别过来!”公输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头也不回地喘息道,“这块陨铜……是我早年在戏台附近的地里挖出来的,恐怕早就沾染了地下的秽气……但我不能停,阵法需一气呵成,一旦停下,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

封小岐瞬间明白过来。

他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安神符,快步冲到炉旁,将符纸贴在火炉的风口上,同时口中低声念诵起《辑要》残卷中记载的静火诀。

随着他的念诵,原本狂乱跳动的炉火竟奇迹般地平稳下来,那缠绕在铜钉上的黑气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竟缓缓消散在了通红的火光之中。

公输启的呼吸渐渐平复,落锤也变得沉稳有力。

他瞥了封小岐一眼,两人未发一言,却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这场与地下邪祟的较量,早已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事。

待到铜钉锻打完毕,封小岐回到自己房中,心潮依旧难以平复。

今日的种种,从地维尺到《匠脉记》,再到这块被污染的陨铜,无一不指向那片古戏台下潜藏着巨大的凶险。

而那面残镜上浮现的六个字——“安土者,先安魂”,更是像一根针,刺破了重重迷雾,让他窥见了一丝核心的真相。

安土,必先安魂。

这说明,戏台下的问题,根源或许并非地脉的自然异变,而是某种强大的怨念或者未了的执念。

是魂魄在作祟。

沈家的魂魄吗?

封小岐摩挲着冰冷的镜缘,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土地有其伤口,魂魄亦有其怨尤。

可无论是伤口还是怨尤,都必然有一个源头,一个最初的所在。

一个魂魄的执念,又会盘踞在何处?

它……总得有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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