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中心广场人声鼎沸，尘土混杂着汗味和一种莫名的躁动在空气中弥漫。那面绣着狰狞血狼的旗帜下，围拢着形形色色的人：粗犷的佣兵、精明的行商、渴望机遇的武者，以及一些像凌皓这样风尘仆仆、眼神却带着锐光的独行者。
人群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台。台上站着几名气息彪悍的汉子，穿着统一的暗红色皮甲，胸口佩着狼头徽记，正是血狼佣兵团的成员。为首一人，是个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壮汉，抱着胳膊，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台下众人，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赫然是凝气境巅峰！
他身旁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招募条件： “招募护卫，往天渊城。要求：凝气境以上修为，或有一技之长。测试通过者，每日酬金十两纹银，管食宿。伤亡自负。”
每日十两！这酬金足以让许多亡命之徒眼红！但“伤亡自负”四个字，也透着赤裸裸的血腥与残酷。
台下喧闹不已，不断有人跃上台去测试。测试方式简单粗暴——台角放着一块半人高的黝黑“试功石”，据说能大致反应攻击力度。应募者需全力攻击此石，由那刀疤汉判断是否合格。
“喝！”一个凝气境初期的汉子全力一拳砸在试功石上，石头表面微微泛光，显示出一道浅白色印记。 “力道太散！不合格！下一个！”刀疤汉看都不看一眼，冷声道。那汉子脸色涨红，悻悻下台。
又一个使刀的凝气境中期武者上前，大喝一声，刀光闪烁，劈在试功石上，留下一道稍深些的刀痕。 “马马虎虎！算你一个！去那边登记！”刀疤汉略微点头。
人群中响起些许骚动，有羡慕的，也有不服的。
凌皓冷静地观察着，心中大致有数。这测试主要看真气的凝练程度和爆发力，对于刚刚突破凝气境后期、且修炼《天刃诀》真气的他而言，通过应该不难。难的是如何不引人注目地通过。
他现在的形象，是一个穿着普通粗布衣、面容尚带稚嫩的少年，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若表现得太过惊人，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窥探，尤其是他背后那用布严密包裹的锈刀。
“小子！发什么呆！到底测不测试？不测试滚开，别挡道！”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个满脸横肉、背着鬼头刀的凝气境后期壮汉，推了凌皓一把，眼神凶狠。
凌皓眼神一冷，但并未发作，只是默默让开一步。
那壮汉冷哼一声，跃上台去，抽出鬼头刀，狞笑一声，体内真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刀身泛起土黄色的光芒，带着沉重的气势，狠狠劈向试功石！
轰！ 一声闷响！试功石上黄光一闪，留下了一道颇深的刀痕，甚至震落了些许石粉！
“好！” “这力道，怕是接近凝气巅峰了吧？”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
刀疤汉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错！真气雄厚，力道刚猛！你通过了！叫什么名字？”
“石龙！”壮汉得意洋洋地报上名号，挑衅似的瞥了台下的凌皓一眼，这才趾高气扬地去登记。
很快，轮到凌皓。
他深吸一口气，跃上木台。他的上台，引来了一些诧异和轻蔑的目光。毕竟他看起来太过年轻，衣着寒酸，不像有什么实力的样子。
“小子，毛长齐了吗？这里可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台下有人哄笑。
刀疤汉也微微皱眉：“小家伙，我们这是去玩命的商队护卫，不是武堂考校。修为不够就下去，免得白白送死。”
凌皓平静地开口：“我想试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刀疤汉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他眼神中的镇定，不再多劝，指了指试功石：“全力攻击，一次机会。”
凌皓点头。他没有解下背后的刀，而是并指如刀，体内天刃真气悄然运转，凝聚于指尖。他刻意将真气波动压制在凝气境中期左右的水准，但将其凝练度提升到极致。
嗤！
他并指疾点而出，动作快如闪电，指尖带起一道极其凝练的淡白色微光，精准地点在试功石表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绚烂的光华。
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针刺皮革的声音。
试功石被点中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深不见底的小孔！小孔周围，石质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无形力量撕裂的细微纹路！
整个广场忽然安静了一瞬。
那些原本哄笑的人表情僵在脸上。
刀疤汉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惊容！他快步走到试功石前，仔细查看那个小孔和周围的裂痕，又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凌皓。
“凝气中期？不对…这真气的凝练度和穿透力…”他经验老辣，瞬间看出这一指的不凡！这绝非普通凝气中期能达到的水准！其杀伤力，恐怕比刚才那个石龙的全力一刀更加可怕！
“你…怎么做到的？”刀疤汉忍不住问道。
凌皓收回手指，语气依旧平淡：“家传的一点粗浅功夫，让阁下见笑了。”
刀疤汉深深看了凌皓一眼，似乎想将他看透。这少年看似平凡，却透着一股子神秘。他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你通过了！小子，有点意思。叫什么名字？”
“凌皓。”凌皓用了真名。在这种地方，用假名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凌皓…好，去那边登记吧。”刀疤汉指了指登记处，看着凌皓的背影，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台下，那个之前挑衅凌皓的壮汉石龙，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哼了一声，眼中多了几分忌惮和阴霾。
凌皓顺利登记完毕，领取了一个临时号牌，被指引到广场一侧等待。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通过测试的武者，修为多在凝气中期和后期，一个个气息彪悍，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新来的成员。
凌皓找了个角落安静坐下，闭目养神，实则暗中观察着所有人，尤其是那个石龙和佣兵团本身的成员。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人上台测试，但通过的寥寥无几。
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只见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穿着暗红色金属重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爪痕的光头大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他每踏出一步，地面都仿佛微微震颤，一股沉重如山、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恐怖气势压迫全场，让所有喧哗瞬间消失！
化罡境！
凌皓心头一凛，睁开双眼。这绝对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气息最强大的武者！甚至比那个黑冰台的锦袍执事给人的压迫感还要强上一丝！
那刀疤汉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副团长！”
被称作巴屠的光头巨汉微微颔首，声如洪钟：“招得怎么样了？”
“回副团长，目前通过二十七人，其中凝气后期五人，中期十八人，初期四人。还有几个…有点意思的家伙。”刀疤汉低声汇报着，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凌皓和另外几个气息独特的人。
巴屠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等待区的众人，凡是被他目光扫过的人，无不感到皮肤刺痛，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当他的目光落在凌皓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少年的不同寻常，但并未多说什么。
“差不多了。商队半个时辰后出发。”巴屠沉声道，“老规矩，路上都给我放亮招子！谁要是掉链子，或者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一人合抱的石柱上！
轰隆！ 石柱瞬间崩碎，化为齑粉！
“…这就是下场！”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敬畏甚至恐惧的神色。
凌皓心中也是暗惊，这巴屠的实力，果然恐怖。
半个时辰后，一支庞大的商队缓缓驶出了黑石镇。队伍绵延近百米，由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和驼兽组成。血狼佣兵团约五十名核心团员，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商队核心区域。而像凌皓这样新招募的三十名临时护卫，则被分配在队伍的外围和前后，负责警戒和应对最直接的威胁。
凌皓被分在了队伍左翼，与另外四名临时护卫一起，负责一片区域的警戒。
沉重的车轮碾过黄土道路，扬起漫天尘土。队伍沿着地图标注的路线，缓缓驶向南方那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风山脉支脉。
旅途枯燥而紧张。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侧茂密的山林。谁都知道，这片山脉是亡命徒和妖兽的乐园。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下午，当商队行进到一处狭窄的谷道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从两侧山林中响起！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商队！目标直指拉车的驮兽和外围的护卫！
“敌袭！戒备！”血狼佣兵团的老团员们显然经验丰富，立刻发出警示，举起盾牌，格挡箭矢。
但外围的临时护卫们却出现了一丝慌乱！
“啊！”一声惨叫，一名凝气境初期的临时护卫反应稍慢，瞬间被数支弩箭射成了刺猬，倒地身亡！
凌皓眼神一凛，天刃真气瞬间运转，身体如同鬼魅般晃动，精准地避开了射向自己的几支冷箭。他甚至顺手拉了一把旁边那个吓呆了的年轻护卫，使其躲过一劫。
“谢…谢谢！”那年轻护卫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妈的！是黑风寨的杂碎！”有人怒吼
只见两侧山林中，呼啦啦涌出上百名穿着杂乱、面目凶悍的匪徒，如同潮水般扑向商队！为首几人，气息强悍，赫然都是凝气境后期的好手！而领头的一个独眼龙，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巨斧，气息更是达到了凝气境巅峰，正是凶名在外的“黑风煞”！
“杀！抢光他们！”黑风煞狞笑着，巨斧挥舞，直接将一名挡路的临时护卫连人带武器劈成两半！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大战瞬间爆发！
匪徒人数众多，且早有准备，攻势凶猛异常。外围的临时护卫们顿时陷入了苦战，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
“结阵！不要乱！”血狼佣兵团的核心团员们大声呼喝，试图稳住阵脚，但匪徒的冲击太过猛烈。
凌皓所在的小队也被七八名凶悍的匪徒围住。这些匪徒多是淬体境和凝气初期，但一个个悍不畏死，打法疯狂。
“小子！受死！”一名凝气初期的刀匪狞笑着扑向凌皓，手中砍刀直劈他的面门。
凌皓眼神冰冷，甚至没有动用背后的锈刀。他只是侧身避开刀锋，并指如刀，天刃真气凝聚于指尖，闪电般点出！
嗤！ 指尖轻易洞穿了那匪徒的咽喉！ 匪徒脸上的狞笑凝固，难以置信地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凌皓动作不停，身形如同游鱼般在匪徒中穿梭，指掌如刀，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直击要害！转眼间，便有四五名匪徒倒在他的手下。
他这边的迅速减员，立刻引起了匪徒头目的注意。
“妈的！有点扎手！兄弟们，先合力宰了那小子！”一个凝气境中期的匪徒小头目怒吼一声，带着另外两名凝气初期的匪徒，同时扑向凌皓！
刀光剑影，瞬间将凌皓笼罩！
不远处，那个曾挑衅过凌皓的壮汉石龙，正挥舞鬼头刀与两名匪徒缠斗，看到凌皓被围攻，眼中非但没有相助之意，反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阴笑。
面对三人合围，凌皓感受到了压力。他眼神一厉，终于反手解下了背后用布包裹的武器！
布条散落！
那柄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长刀，再次现世！
“哈哈！一柄破锈刀？小子，你穷疯了吧！”那匪徒小头目见状，不由嗤笑出声，攻势更猛。
凌皓不语，手握刀柄的刹那，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锈刀依旧沉寂，没有散发出任何异样气息，但凌皓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引而不发的恐怖力量。
他没有动用“裂空斩”，也没有激发锈刀吞噬之力，只是将天刃真气灌注其中，施展出基础刀法，格挡反击。
锵！锵！锵！
锈刀与对方的兵刃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令人惊讶的是，那看似腐朽的刀身，坚固得超乎想象，对方的刀剑砍在上面，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而且每一次碰撞，凌皓都能感觉到对方攻来的部分力道被锈刀悄然化解吸收，反震之力大减！
“咦？”那匪徒小头目越打越心惊，他发现自己的真气消耗极快，而且每次兵器碰撞，手臂都会被震得发麻！那小子的刀法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力量也不算特别大，却诡异得让人难受！
“邪门！一起上，快解决他！”小头目有些急了。
另外两名匪徒也加紧攻势。
凌皓却越发从容。他发现，握着锈刀战斗，对真气的消耗远小于空手，而且格挡效率极高！他如同磐石般抵挡着三人的猛攻，偶尔寻隙反击，刀锋总是能精准地找到对方招式中的破绽！
嗤！ 一声轻响，一名凝气初期的匪徒闪避不及，被锈刀划过了手腕，惨叫着兵器脱手。
机会！ 凌皓眼神一冷，刀势骤然加快，如同疾风骤雨，瞬间破开另一名匪徒的防御，锈刀长驱直入！
噗！ 刀尖轻易地刺穿了那名匪徒的胸口！
与此同时，他侧身一脚，将那名手腕受伤的匪徒踹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转眼之间，三人合围之势已破，只剩下了那名凝气境中期的小头目！
小头目脸色煞白，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他看着凌皓手中那柄毫不起眼却诡异无比的锈刀，看着对方那平静却冰冷的眼神，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留下吧。”
凌皓淡漠开口，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追上，手中锈刀化作一道模糊的暗影，无声无息地掠过对方的脖颈。
小头目的动作瞬间僵住，扑倒在地，鲜血从颈间汩汩涌出。
短短时间内，解决掉一名凝气中期和两名凝气初期匪徒！这一幕，顿时让周围其他匪徒为之胆寒，一时不敢再上前。
不远处，正在激战的石龙看到这一幕，瞳孔也是猛地一缩，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一丝隐藏的嫉妒。
而商队核心处，正在指挥战斗的副团长巴屠，目光也扫过这边，落在凌皓手中那柄锈刀上时，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那刀…”他低声自语，似乎想起了某个古老的传说，但又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战斗仍在继续，但因为凌皓等几个硬点子的爆发，以及血狼核心团员的奋力抵抗，匪徒的攻势渐渐被遏制。
就在这时，那匪首黑风煞久攻不下，越发暴躁。他猛地一斧劈退一名血狼的凝气巅峰小队长，独眼扫视战场，最终锁定了外围似乎比较好捏的“软柿子”——正是凌皓所在的方向！
“给老子死开！”黑风煞咆哮一声，如同人形暴熊般冲了过来，手中巨斧带着恐怖的罡风，直接劈向凌皓！
凝气境巅峰的全力一击，威力骇人！
凌皓脸色剧变！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一斧，绝不能硬接！
他全力运转天刃真气，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向侧面急闪！
轰！！ 巨斧劈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被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碎石四溅！恐怖的冲击力将旁边两名躲闪不及的匪徒都震飞出去！
凌皓虽然避开了正面，却被那狂暴的罡风扫中，气血一阵翻腾，喉头微甜。
“小杂种！躲得倒快！”黑风煞狞笑一声，巨斧再次抡起，如同旋风般追着凌皓狂劈猛砍！
凌皓陷入了极大的危险之中！他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和锈刀偶尔格挡卸力，狼狈不堪地闪避，险象环生！境界的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围的血狼团员和临时护卫都被黑风煞凶威所慑，一时无人敢上前援手。
石龙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快意。
眼看凌皓就要被逼入绝境——
“黑风煞！你的对手是我！”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响起！
副团长巴屠终于出手了！他巨大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射来，手中一柄夸张的狼牙棒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砸向黑风煞的后心！
黑风煞骇然转身，仓促举斧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洪钟大吕！
黑风煞惨叫一声，虎口崩裂，巨大的斧头竟然被硬生生砸飞出去！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口喷鲜血倒飞而出，重重砸进匪群之中，不知死活！
化罡境强者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匪徒们见首领被一击重创，顿时士气崩溃，发一声喊，如同潮水般溃逃而去。
血狼佣兵团趁机掩杀，又留下了数十具尸体，这才收队。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终于结束。
商队周围一片狼藉，伤亡不小。临时护卫死了七八个，伤员更多。血狼核心团员也略有损伤。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凌皓拄着锈刀，微微喘息，看着巴屠那高大的背影，心中对力量的渴望再次飙升。
巴屠收回狼牙棒，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凌皓身上，咧嘴露出一丝看似狰狞的笑容：“小子，刀不错，命也挺硬。”
说完，便转身去处理战后事宜。
凌皓沉默地擦去锈刀上沾染的些许血迹，将其重新用布包裹好，背回身后。
经过这一战，队伍里再无人敢小看这个背着锈刀的沉默少年。而前方的路途，似乎依旧漫长而危险。
天渊城，还远在群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