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齿帮巢穴那特有的、混合着汗臭、机油和劣质化学制剂的气味，如今已深深烙印在林恩的感官里，成为一种令人作呕的背景常态。他盘腿坐在自己那狭窄的铺位上，尝试着运转《基础归元法》，引导丹田内那团灼热的能量沿任督二脉进行周天循环。
能量流比最初壮大了何止数倍，奔涌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但过程却远不如最初顺畅。那套简陋的算法像是试图用一根纤细的缰绳去驾驭一匹逐渐强壮且暴躁的野马，越来越力不从心。
能量流时常会不受控制地偏离那几条简单粗陋的经脉路线，冲击到未受保护的脆弱经络，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每一次循环的效率都在下降，大量能量在不受控的逸散和无效冲撞中被浪费。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运转功法的间隙，尤其是在能量冲击带来轻微损伤时，心底那股冰冷的、充满掠夺欲望的低语便会悄然浮现，变得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诱惑。
“错误的路径……低效的束缚……释放我……寻找更强大的‘道’……”
林恩强行压下心绪，完成了一个勉强算是完整的周天循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劳累，而是因控制能量所带来的精神负荷。他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丹田内灵根传来的、并未被充分满足的饥饿感，以及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因能量轻微失控而造成的细微损伤带来的酸胀。
炼体一层的境界已经稳固，皮肤硬化能力运用得越发纯熟，单纯的力量、速度、反应也达到了一个远超普通帮派打手的水平。但这远远不够。
《基础归元法》的极限到了。
它就像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那扇通往“非人”力量的大门，却无法指引他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它不仅无法高效转化能量，更难以遏制伴随力量增长而日益狰狞的“心魔”。再这样下去，他要么因为能量补充不足、控制失当而修为停滞甚至倒退，灵根陷入休眠（那意味着基因崩溃症很可能卷土重来）；要么就是在某次战斗或修炼中，被心魔彻底吞噬，或是因为能量失控而引发不可逆的癌变。
他需要更高级的功法——更精密的控制算法，更高效的能量利用模型，可能还包括更复杂、能承载更强能量的经脉循环路线。
而裂齿帮，给不了他这些。
屠夫赏赐下来的“醒神汤”剂量逐渐增加，但效果却越来越弱。那浑浊的液体除了提供些许能量和短暂的神经兴奋外，对于稳定灵根、抑制反噬几乎毫无作用，甚至其内含的某些刺激性成分可能还在加剧灵根的躁动。林恩甚至怀疑，这种劣质药液长期服用，本身就会对身体和意识造成损害——看看毒狼那些老帮众时而暴躁易怒、时而精神萎靡的状态就知道了。
他也曾隐晦地向毒狼打听过关于“更好功法”的事情。
当时毒狼正擦拭着他那根电棍，闻言抬起眼皮，古怪地笑了笑：“更好的功法？小子，心挺大啊。你以为那是什么？垃圾堆里捡来的废纸吗？”
他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和警告：“那是门阀老爷们捂得最严实的东西！是他们的命根子！就我们用的这玩意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还是屠夫哥当年走了狗屎运，从一个快死的倒霉鬼身上摸来的残篇，东拼西凑才搞出来的。能让你力气变大，挨揍更抗打，就不错了！别整天想那些没用的。”
“那……门阀的人，是怎么修炼的？”林恩不甘心地追问。
“谁知道？”毒狼耸耸肩，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和嫉妒，“听说他们有的是好东西……真正的‘灵丹妙药’，闻一下就能让你飘飘欲仙；高级功法，练起来一日千里……但那些跟咱们没关系。小子，认清自己的位置，能在锈带区混出个头，吃香喝辣，就不错了。别好高骛远，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谈话无疾而终。林恩彻底明白，裂齿帮这条线，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们满足于现状，依靠暴力和最低劣的强化手段在锈带区的底层挣扎求存，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更广阔的世界和更高的层次。
而他不同。他体内燃烧的“火花”来自“奠基者”的原型，潜力远非这些劣化复制品可比，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和更迫切的需求。他不能，也绝不会止步于此。
渴望如同藤蔓，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对更高级功法的渴望，对真正能稳定灵根丹药的渴望，甚至……对了解自身力量真相的渴望。
几天后的一次行动，加剧了他的危机感。
那次是裂齿帮和另一个稍大帮派“黑鼠团”因为争夺一个废弃小型净水设施的控制权而爆发的大规模冲突。双方出动了几十号人，喊杀声、金属碰撞声、惨叫声响彻锈蚀的管道丛林。
林恩作为主力，自然深陷战团。他依仗着炼体一层的防御和力量，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数次冲击，拳脚之下已然击倒了三四名黑鼠团的好手。灵根在战斗中兴奋地搏动，力量奔涌，心底那冰冷的杀戮欲望也随之高涨。
“更多……碾碎他们……”
就在这时，黑鼠团阵营中，一个一直躲在后面的瘦高男人突然冲了出来。他双眼赤红，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从怀里掏出一支注射器，猛地扎进自己的脖颈！
下一刻，一股狂暴而混乱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他的肌肉不自然地贲张，青筋暴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速度力量瞬间暴涨，直接扑向林恩！
“是‘狂血剂’！小心！”毒狼在一旁惊呼，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那男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疯狂的攻击欲望。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完全不顾自身防御。林恩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格挡的手臂被震得发麻。
更让林恩心惊的是，他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爆炸的能量状态！那根本不是修炼得来的力量，而是通过药物强行透支生命、刺激灵根（或其劣化变体）狂暴化的结果！
战斗中，林恩的拳头终于找到机会，重重砸在对方胸口。那男人喷出一口鲜血，但只是踉跄了一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扑上来！
然而，就在林恩准备再次迎击时，那男人前冲的动作突然僵住！他脸上的狂热瞬间被极度的痛苦所取代，身体如同吹气球般不自然地肿胀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可怕的、快速移动的肿块！
“不……不……”他发出最后一声模糊的哀嚎。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男人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并非血肉横飞，而是爆出大量扭曲的、快速增殖的肉瘤和纤维组织！这些可怕的组织如同有生命般疯狂生长、蠕动，瞬间将附近一个躲闪不及的黑鼠团成员包裹、吞噬！
那景象宛如地狱！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呆了，战斗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失控了！快退！”毒狼声嘶力竭地大喊，第一个向后逃去。
裂齿帮和黑鼠团的人此刻都顾不上厮杀，惊恐万分地远离那团仍在不断增殖的可怕癌变组织。
林恩也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亲眼目睹了力量彻底失控的后果——不是死亡，而是变成一种更加恐怖、失去一切意识的、纯粹增殖的怪物！这就是“天人五衰”？“走火入魔”？
虽然那人是使用了极端药物的结果，但林恩深知，自己体内的灵根本质上是同源的东西，甚至更纯粹、更强大。如果《基础归元法》彻底失效，如果心魔完全占据上风，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比那个人好多少！
最终，那团癌变组织在疯狂增殖了几分钟后，似乎耗尽了所有能量，终于停止了蠕动，变成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毫无生机的巨大坏死肉块。
冲突不了了之，双方都心有余悸，草草收场。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气氛压抑。林恩摸着自己怀里刚刚从战场上一个黑鼠团小头目身上摸到的一个小型能量电池，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
危机感从未如此强烈。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找到获取高级功法的途径。裂齿帮这条船不仅无法带他驶向彼岸，本身就已经千疮百孔，随时可能沉没，并将他拖入深渊。
他想起了老鬼曾经提过的“蜂巢市场”。那里鱼龙混杂，危险重重，但也是信息和中低层资源流通的地方。或许，那里会有一线机会？
夜幕降临，林恩躺在铺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来自“奠基者”的、依旧冰冷的数据芯片。里面只有《基础归元法》，但或许……其中隐藏着某些指向更高级知识的线索？或者，那个破损的植入器本身，是否还蕴含着其他信息？
希望渺茫，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属于自己的线索。
他必须去尝试。
在裂齿帮的鼾声和梦呓声中，林恩悄然握紧了拳头。他不能再做一个被帮派驱使、在泥潭里打滚的齿轮了。
他需要挣脱桎梏，哪怕前路是更深的未知与危险。为了生存，更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