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草药味混着清浅檀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像一双无形的手,试图将沈千羽的意识从混沌深海中拉扯出来。她感觉自己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拼命想上浮,四肢却重得像绑了铅块,耳边只有模糊的啜泣声在反复回荡,时而贴近耳畔,时而远在天边。
“小姐…… 求求您醒醒吧……” 是个稚嫩的女声,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都三天了,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都怪我,那天就该死死跟着您,不该让您独自去画舫船头的……” 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满是自责。
声音渐渐清晰,沈千羽终于攒够力气,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慢慢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着缠枝莲纹的木床顶,淡青色的纱帐从床沿垂落,被窗外吹来的微风拂得轻轻晃动,像一片柔软的云。
她想动一动手指,可刚一发力,一阵尖锐的头痛突然袭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太阳穴,忍不住低低 “唔” 了一声。
“啊!小姐醒了!小姐真的醒了!” 绿衣少女猛地扑到床边,双丫髻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她约莫十五六岁,眼眶哭得又红又肿,像只受惊的兔子,此刻却满眼都是狂喜,转身就往外跑,“我去禀报老爷!三小姐醒了!”
沈千羽怔怔地看着少女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这不是医院的白色病房,没有消毒水味,更没有监护仪的滴答声 —— 眼前的一切,都像从古装剧里搬出来的:雕花的黄花梨梳妆台、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墙上挂着的水墨山水画,连窗棂都是精致的冰裂纹样式。
“我这是……” 她刚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声音干涩得像磨过砂纸,完全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小姐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一旁的中年女子连忙端来一杯温水,她穿着深褐色比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是管事嬷嬷的模样。她小心地将沈千羽的头垫高些,用银勺舀着水,慢慢喂到她唇边。
温水滑过干涸的喉咙,不适感稍稍缓解。沈千羽盯着嬷嬷的脸 —— 那担忧的神色真切得很,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焦虑,不像是在演戏。她心头疑云更重,试探着问:“我在哪里?你是谁?”
秦嬷嬷愣了一下,手里的银勺顿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小姐,您怎么连老奴都不认得了?老奴是秦嬷嬷啊,从小看着您长大的。这里是您的闺房,咱们在金陵苏家府上呀!”
金陵?苏家?沈千羽的心猛地一沉。作为投行高管,她对历史地理烂熟于心 —— 金陵是南京的古称,可那是几百年前的称呼!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去见客户的路上遭遇了车祸,车身翻滚的剧痛还残留在记忆里,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个 “苏家府”?
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门被推开,一个身着深蓝色直身长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药箱、端着食盘的仆从。男子约莫五十岁,面容儒雅,颌下留着短须,手指上戴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腰间挂着的翡翠佩件随步伐轻轻晃动,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只是他眉头紧锁,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满是掩不住的担忧。
“瑾玥,我的儿,你总算醒了!” 男子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暖意,“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瑾玥?沈千羽彻底懵了。这个名字不是她的,可男子的语气亲昵又急切,显然是在叫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多年在商海应对危机的经验告诉她,此刻绝不能贸然否认身份,否则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头…… 很痛。” 她含糊地应着,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试图捕捉更多信息。
“快,去请李大夫再过来一趟!” 男子转头对仆从吩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后又转回头,语气放柔,“这次落水是意外,画舫上没看好你的下人都已经罚过了。你别多想,安心休养就好。”
落水?画舫?零碎的信息在脑海里拼凑,沈千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 一个荒诞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浮了出来:她,可能穿越了。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慢悠悠地走进来,穿着宝蓝色绣云纹的直裰,面容与中年男子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嘴角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妹妹可算醒了,爹这三天都快急疯了,连柜上的账都没心思去查。”
“苏明远!” 中年男子厉声喝止他,“瑾玥刚醒,说这些做什么?”
沈千羽却敏锐地抓住了 “查账” 两个字 —— 这是她最熟悉的领域,几乎是本能地追问:“账目…… 有问题吗?”
苏万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女儿会关心生意上的事,顿了顿才说:“生意上的事不用你操心,女孩子家,好好养身体才是正经。”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忧虑,那忧虑不像是只担心女儿的病情,更像是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
沈千羽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了然 —— 这个 “苏家”,恐怕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光。而她,顶着 “苏瑾玥” 的身份,已经不知不觉卷入了这场未知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