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入手,冰冷刺骨。
那不是金属的温度,而是一种沉淀了三百年的死寂。
【煞气侵体,神魂俱灭】
系统猩红的警告几乎要滴出血来,视野里再无他物。
“嗡——”
万千废铁的共鸣声陡然拔高,从刺耳的摩擦变成了凄厉的尖啸,仿佛有无数亡魂在我的耳边哭嚎。
一股无法形容的重量凭空压在我的肩上,要将我的骨头一寸寸碾碎。
“陈哥!”
楚云飞的吼声变得很远,他想冲过来,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墙狠狠弹开,撞在后面的废铁堆上。
“器煞反噬!他……他会被吞掉的!”方文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的脑子里炸开了。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股狂暴的意念洪流。
是战场的嘶吼,是刀剑入骨的闷响,是城破之时的绝望,是背叛的怨毒和不甘。
无数破碎的画面冲刷着我的神智。
我看见一个穿着同样盔甲的将军,被亲信的刀从背后捅穿,看见他死死攥着那杆大旗,栽下马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帅旗被敌人践踏。
韩当。
他的怨气,他的不甘,他死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此刻都成了我的。
这股怨念要撑爆我的脑袋,要将我的意识撕成碎片,然后取而代之。
我强忍着神魂撕裂的剧痛,没有去抵抗那股洪流,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我自己的意念也狠狠砸了进去。
不是师父的道,不是玉如意的气。
是我陈墨自己的。
是对谢沉舟的恨,是对器宗覆灭的怒,是对师父惨死的痛。
我的意念里,只有一张脸。
一张总是挂着冷笑,此刻却带着惊疑和恼怒的脸。
谢沉舟的脸。
“想报仇吗?”
我在意念的狂潮中嘶吼。
“想撕碎那些背叛你的人吗?”
“敌人,就在上面!”
那股试图吞噬我的怨念猛地一滞。
那具盘膝而坐的枯骨,空洞的眼眶里,骤然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
它“看”向我。
或者说,看向我手里的旗杆。
我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那股狂暴的煞气不再是攻击我,而是顺着我的手臂,疯狂涌入我手中的旗杆。
我不再是入侵者。
我成了它的新主人。
“咔嚓。”
枯骨的脖子发出一声脆响,它缓缓抬起了头。
它没有看我,而是望向我们头顶的岩层,望向控制室的方向。
“呼——”
整个废器坑里,所有的残兵断刃,都停止了嗡鸣。
死一样的寂静。
下一刻,离我们最近的一柄断剑,颤颤巍巍地从废铁堆里浮了起来。
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
一片破损的护心镜,半截生锈的枪头,一页残破的铁甲。
成千上万的废铁,都从沉睡中苏醒,摇摇晃晃地升上半空。
它们不再是废品。
它们在寻找自己的位置,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它们在集结。
一支由亡魂和废铁组成的军队,正在我的面前,无声地列阵。
而那具枯骨,大将军韩当,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它三百年来挺得笔直的脊梁,第一次有了动作。
它站在我的面前,像一个等待将令的副官。
……
与此同时,废器坑的上方。
“轰隆!”
控制室的石门被一股巨力轰开,碎石四溅。
谢沉舟带着几个心腹弟子走了进来,脸上阴云密布。
石室里空无一人,青铜罗盘已经黯淡,墙壁上的光幕也早已熄灭。
“师父,他们跑了!”秦烈捂着胸口,他身上的追魂香已经散去,但脸色却比鬼还难看。
“跑不远。”
谢沉舟走到那面被我打开过的墙壁前,看着那个已经重新合拢的机关。
“追魂香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断的。”
他蹲下身,手指在石板的缝隙上轻轻一划,捻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是废器坑里带出来的铁锈。
他把铁锈凑到鼻尖闻了闻。
“死气……好重的死气。”
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困惑。
“下面是什么地方?”
一个弟子连忙回答:“师父,按宗门地图记载,这下面,应该是……废器坑。”
“废器坑?”谢沉舟皱起眉头。
他想不通,陈墨那小子跑到满是死气的废墟里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脚下的地面,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机关的震动,而是一种……共鸣。
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怨念的气息,从地底深处,缓缓升腾而起。
谢沉舟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感受到了。
那不是器灵,也不是什么阵法。
那是……一支军队的杀气!
……
废器坑底。
我拄着那杆冰冷的旗杆,才勉强没有倒下。
楚云飞和方文博已经看呆了。
他们的面前,不再是一片废墟。
而是一支由无数悬浮废铁组成的沉默军阵。
军阵的最前方,是高大的骸骨将军韩当。
我胸口翻腾,一口血涌到喉头,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看着韩当空洞的眼眶,举起了手中的旗杆,指向头顶坚实的岩层。
“将军。”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的兵,齐了。”
“敌人,就在上面。”
“咔。”
韩当的头颅,转向我的方向,那两点红光,似乎在确认我的命令。
然后,它举起了自己仅剩白骨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挥。
万千废铁,应声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