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玉专挑小道走，见村就避。
她至少得在天光大亮之前，离开龙洞大队的地界。
她边走边想，自己该怎么回渌城。
5块钱，大概是李家仅存的一点积蓄，但不够她买一趟从厌城到渌城的单程火车票。
没有介绍信，她也买不了。
如果徒步，大概需要一个月吧？
那就真的需要一路讨饭才去得了，万一遇上新的癞皮狗村子呢？
大概还要被迫走龙沟村的老路。
李金玉就这样，马不停蹄走到第二天太阳下山，龙洞大队的地界她是离得远远的了。
她又累又渴，好不容找到一处山谷，在低洼处就有一汪泉水。
她两手掬水就咕咚咕咚喝干，然后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窝窝开始吃。
吃完东西，她再掬两把水，把脸上的泥土洗干净。
鼻孔，耳朵，都认真地掏了一遍土渣渣。
“妹妹，你一个人吗？”
李金玉猛地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驼背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全是破洞的衣服，顶着个乱蓬蓬的头。
他眼睛瞎了一边，眼皮耷拉着，眼眶里泛着白，潮潮湿湿的。
嘴角也烂了一边，张嘴说话，裂口处一开一合冒着口水和血水的混合物。
“我不是一个人，和丈夫一起，他在前面休息等我。”
李金玉只一眼就知道，这种人就是各村各洞，常见的癞皮狗绝户。
懒，有一点体力，不愿意去挣比别人少一大半的工分，全靠大队有一餐没一餐养活。
村大队不能赶他走，也不敢饿着他，怕他作乱，祸害别人。
“没有人啊，我从那边过来的，一个人都没有。”癞皮狗说着，又往前靠近了些。
看到眼前的人面容清丽，肚子隆起，他不由得阴恻恻笑起来。
“不是你说的方向，是另一条路，我现在过去找他。”李金玉把包袱背到肩上，扒着草丛就赶紧走。
“那边也没有人的。”癞皮狗哪里肯放过她，抬脚就紧紧跟上。
李金玉吓得连忙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揣上，然后加快脚下的步伐。
“妹妹，你一个人要去哪里，我送你吧？”癞皮狗丝毫不害怕她手上的石块。
他再瘦力气再小，还比不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你别跟着我，我爸专门杀狗宰猪，我知道怎么样快速弄死一个大活人。”
李金玉说着自己生平最狠的话，但是脚步半点都不敢停。
癞皮狗一听，笑得更厉害了，“哎呀，妹妹，我又不是坏人，只是问你去哪里，顺路送送。”
她要真是个狠人，刚才拿石头的时候就拍自己脑袋上了。
杀狗宰猪？
他就是大队里，最会拿刀子的人。
杀生折寿，他不怕，捅个刀子就能混吃一餐，还拎一斤肉。
“我不用你送，我娘家就在前面的村子，马上就到了。”
因为走得有些快，李金玉的肚子又开始隐隐发疼。
崽啊，你再忍忍，只要看到村子，妈妈就进村求救。
“那就太巧了啊，我家就在前面的村子。”
癞皮狗也开始加快脚步，几乎就要跟到她屁股后面。
“妹妹，你别走这么快，大着肚子呢！”
李金玉要哭了，因为肚子真的越来越疼，身后的人也越跟越近。
天色也越来越暗。
眼看他的咸手就要搭上自己的肩膀，她猛一个转身，就举起手中的石头。
癞皮狗这才收回自己的手，但脸上依旧带着猥琐的笑。
“妹妹，你别生气啊，我只是想叫你走慢一点。”
“你滚开，否则我真的砸你头了！”李金玉举着石头不敢放，站在那里和他对峙起来。
“妹妹，你长这么漂亮，脾气咋这么大呢？我也没做什么啊。”癞皮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附近的农田。
现在正是傍晚下工的时候，地里没看到什么人。
于是他心思一动，往前靠了一步。
“妹妹，你累不累，要不我扶你一把？大着肚子，走这么快，我都替你着急。”
“二癞，你干什么呢？！”
路边一的一处树底下冒出来一个年轻汉子，呵斥了一句。
李金玉一看，是个20岁左右的小伙子，头发剪得很短，裤腿和袖子都挽着，肩上扛着农具。
这打扮，就是一般的农户，刚从地里下工。
“表哥。”她朝小伙子身边走过去，叫了一声，躲到他身后。
在大山里，对付这种癞皮狗，她是真的一点招都没有。
杀人要偿命，她还不能死。
打又不一定打得过。
天一黑，还不知道对方会干出什么来。
表哥？
小伙子一愣，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好看的表妹？
“付大雨，她是你表妹吗？”二癞一脸的不信，像在说，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付大雨回头看了一眼李金玉，见她泪眼汪汪的，就知道二癞肯定又在道上耍流氓了。
他老少都不放过，见一个女的就往上搭讪，事后他也没少挨别人家属回来收拾一顿。
“是我表妹怎么了，你再耍流氓，我今天直接打断你的腿。”
付大雨说着，把肩上的农具放下来，像是真的要动手的样子。
二癞也并不怕他，不过20岁的小毛头，今天他要真敢对自己抡锄头，那自己养老、睡媳妇就有着落了。
“大雨，我哪里耍流氓了？你表妹说要去咱们村里的娘家，原来就是你家啊？”
“我只是说送送她，又没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啥？刚下工吗？那刚好一起走吧？”
二癞一边说，一边斜着头，用仅剩的单边眼睛盯着李金玉不放。
“天快黑了，走吧表妹。”
这一声表妹，比付大雨叫得还顺溜。
李金玉咬了咬牙，只能求助地看向付大雨。
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
“我们走，天快黑了，先回家。”
付大雨站到中间，隔开二癞的肆无忌惮的目光。
“嘿……”二癞只是笑。
他今天就盯死这个漂亮的姑娘了。
“表妹，你怎么自己来走亲戚，丈夫呢？”二癞走在后面，依旧扯着嗓子搭话。
“二癞，你有完没完？”付大雨又回头呵斥了一句。
“嘿……”二癞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