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这让姜恒心里愈发不安稳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这他娘的也不是蛮子打赢了啊！
但为什么这些沙场宿将，一个个都跟死了爹娘一样？
不，比死了爹娘还要悲痛！
难不成是……
姜恒脑中灵光一闪，一个他前世历史上极为知名的事件浮现在脑海。
皇帝猜忌，奸臣当道，连下十二道金牌，强令镇守边关的无敌统、帅回京受死？
要是那样的话……
姜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跑！现在就跑！
这群人要是犯起浑来，要做那些愚忠之事，可别他娘的带上我！
他不想当什么英雄，他只想好好的活着！
而就在姜恒心思百转。
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利用回档能力摸清的秘密通道逃离大营的路线时……
“哐当！！”
大将军手中拄地的长剑猛然脱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铺就的帅台上，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那声音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校场上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顿时，整个校场最后一丝杂音也消失了，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汇聚在了帅台之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大将军高顺极其艰难地站起了身。
他没有去捡地上的剑，而是赤手空拳，一步一步，走到了帅台的最前方。
他俯瞰着台下数以百计的将领，俯瞰着更远处那成千上万茫然失措的士兵。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喉咙里却只发出一阵古怪的嗬嗬声音。
而通红的眼眶里，两行浑浊的泪水，才是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噗通！”
这位纵横沙场数十载，令蛮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双膝一软。
对着台下所有将士，重重地跪了下去！
“将军！！”
“大将军不可啊！！”
台下瞬间大乱，所有将领都骇然失色，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惊呼声响彻云霄。
“都给老子站起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跪倒在地的将军口中爆发出来。
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高顺用一种嘶哑到极致的声音，猛然怒吼。
“我知道！你们他娘的都好奇，为什么老子要把你们都喊过来！”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今天要用到你们了！”
他猛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甲，发出沉闷无比的闷响。
“这次！不打蛮子！不为圣上！”
他抬起头，环视着台下所有因他的话而陷入死寂的将士，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最后那句话。
“为老子！”
“为老子……被奸人所害的家人们！！”
听到这话，姜恒心里一突！
不是吧，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是吧！
不过高顺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心中平复了一些。
只听点将台上，那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男人，声音沙哑却响彻整个校场。
“我高顺，驻守这祁水关，与关外蛮子血战，已有七年！”
“这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敢让一个蛮子，踏过我身后的城墙！”
高顺的声音越来越大，猩红的眼眸扫过台下每一个将士的脸。
“京中圣上得知，心系我身，后又有大皇子殿下亲自为我求情。”
“特批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亲眷，前来边关探望！”
说到这里，高顺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双眼越发猩红，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
“承蒙圣山挂念与皇子恩情！”
“七年！整整七年！”
“我终于可以见到我的妻，我的孩儿了……”
“可是！可是现在却传来消息！”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石栏上，鲜血骤然涌现而出！
“在将临边关之际，就在离这祁水关不足三十里之地！”
“却被一伙天杀的毛贼，夺了性命！！”
“此仇！此恨！我高顺，忍不住！！”
高顺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让校场上所有将士无不为之动容！
“私自调兵出关，乃是抄家灭族的掉头大罪！我高顺知道！”
“但杀妻灭子之仇，不共戴天！我高顺，更不能忘！”
“所以，我意已决！纵然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也定要为我家人复仇！”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天，血泪纵横。
“尔等将士们！可愿随本将一同出关，将那伙杂碎碎尸万段！”
此言落下，高顺那血与泪的决绝，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校场上数万将士胸中的怒火与热血！
短暂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声。
“愿随将军！誓死追随！”
“干他娘的！将军为我等守国门七年！今日我等为将军报家仇！”
“什么狗屁军法！老子只认将军！将军剑锋所指，便是刀山火海，老子也跟着闯！”
数万将士同声响应，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冲云霄！
整个校场的气氛从死寂的悲伤，彻底转变为同仇敌忾的激昂！
而目睹这一切的姜恒，内心也彻底松了口气。
悄悄放弃了刚刚在脑海里规划了十八遍的逃离路线。
还好，还好，这位将军的家人不是京城那位动的手。
不然真要是高喊一句“清君侧，靖国难”的话。
那他第一个就开溜，绝对不跟这个死亡旅行团！
开什么玩笑！
没钱，没粮，就凭一个镇守边关的疲敝之师，你有多大的脸敢往京城杀啊！
就算是前世那位永乐大帝，人家本身就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在动手之前更是积攒了数年的家底！
外加手下将星如云，谋臣如雨，再加上他和京中个别武将关系不错。
以及他那个大侄儿自己作死，手段太过暴戾，这才给了他成功的机会。
这里面差一条都要出大问题！
现在这位高顺将军，除了手底下这帮饿得嗷嗷叫的兵，啥都没有，拿头去造反？
所以只要不造反，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至于追查凶手，姜恒倒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毕竟这位高顺将军还是不错的。
虽然平日里总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可人家都身为一军主将了。
凭什么对你一个小小的，还是死囚出身的军兵客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