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闭嘴回去吧，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你妈要是不来，你大嫂和俩侄子就别想回去了！”
姚家，姚保粮靠在沙发上抽了口烟，冲着对面两个点头哈腰的李家兄弟冷眼道。
“爸，我妈真的不在家，她去医院照顾我爸了！”李长兴的眼镜被他妈扇断了，这会儿正用胶布勉强粘着，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
可他仍不敢停下来求岳父：“您看这样行吗，我先带学红和两个孩子回去，等我妈回来，我再让她亲自来一趟？”
沙发上的姚保粮冷笑一声，朝着空气啐了一口：“骗谁呢？你连块排骨都送不到我家，还能把你妈请来？”
都住在同一个家属区，又还是亲家，李家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早就传过来了。
姚保粮一辈子见了多少人，哪怕还不知道李金玉为啥突然变了性子，也知道这人不像之前那么好对付了。
他家只有李长兴一个女婿，不捞点好处，以后还怎么养下面的几个儿孙。
“他爹，要不算了，先让他们回去，等改天再找亲家来坐坐。”
眼见场面僵在这儿，姚学红她妈张进娣从厨房回来，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黏着的面，小声劝着。
“我们大老爷们儿说话，你插什么嘴？”姚保粮不耐烦地瞪去，“赶紧做饭去！没看到这么一家子人还饿着吗？”
见张进娣转身去了厨房，他还对着背影怒道：“妇人之见！”
乡下来的老婆子就是不懂事，这么多年要不是他想办法从李家要了这些钱，他们还能吃得起肉吗？
吼完媳妇儿，姚保粮又吸了口烟，看向面前的李家三兄弟：“别在我眼前碍眼，滚回去找你们妈来，她如果不来，今天就别…”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门不知被谁推开了，紧接着一阵疾风呼过，他手上刚点燃的烟都没拿稳，不知滚到哪儿去了。
烟雾缭绕间，他也没看清楚是谁，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一坨黏糊糊凉冰冰的东西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打在他一根毛没有的头顶上。
“谁啊！”
姚保粮的眼睛被这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糊住了，根本看不到是谁，这东西还滴里搭拉地往下坠，他手忙脚乱地拼命胡乱抹着，想把眼前的东西弄掉。
面前人也不说话，慌乱中，他听到女婿李长兴弱弱地叫了声妈。
他还以为是张进娣，立马破口大骂：“你个臭婆娘，敢打你男人！我看真是城里的饭菜吃多了，把你脑子吃坏了！”
头上的这些东西难缠的很，他一边骂，还得一边拨弄着，生怕这些东西流进嘴里。
好不容易弄走眼前的东西，才发现是刚兑了水还没成型的面浆。
姚保粮平时从来不进厨房，哪知道这种东西这么难缠，怒火不停疯涨，他迅速站起身，也不顾众人在场，抡起胳膊就要去扇老婆。
这个倒霉玩意儿，这么久做不好饭，还敢来欺负他了！
可这胳膊挥到一半，却被人攥住了，再细看，面前怒视着他的人哪是什么张进娣，分明就是邻居口中那个发了疯的亲家李金玉！
“你们几个！手断了吗？被人骂了都不知道还手？看着你妈被别人打？”
李金玉朝身后那几个废物儿子呵道，用尽力气把愣神的姚保粮推到一边。
姚保粮这辈子打人打习惯了，哪有被人打的道理，也不管什么亲家不亲家，刚倒在地上就要起来反击。
却又被李家那两个儿子反应过来，按住了胳膊。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顶着一脑门子的面糊，扑腾着骂着脏话。
屋外的邻居听到动静，知道是李金玉杀过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来围观。
虽说纺织厂这些年大事小事不断，可像这么热闹的场景还很少见。
这个年代女人发发火不稀奇，撒撒泼也不是没见过，可很少有人能像李金玉这样，冲上楼夺过亲家母手里的面盆，二话不说就浇到亲家公头上。
简直让大家伙儿都开了眼。
楼道里的哄笑声不断传来，姚保粮就算平日再怎么霸道，也还是要面子的，可现在两手被李家那俩小子拽着，头上的面糊又不断往下落，别说出去骂人了，连家门都关不了。
只是这脸上臊得慌也就算了，怎么感觉裤子那块儿也又烫又疼。
“哎呦！孩子他爹，你的裤子！”
张进娣好不容易才挤进来，还没来得及去求李家那俩放手，就看见她男人的裤子正在冒烟。
她不提醒的话，屋外的人群还看不清楚，以为满屋子的烟气是姚保粮刚才抽出来的。
可这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裤子上。
有几个眼尖的哈哈大笑起来：“老姚！你这烟瘾也有点太大了！”
被他们一笑，姚保粮马上反应过来，是他刚才手里握着的那根烟落在了腿上！
李金玉才不顾地上人的惨叫，蹲在地上，将亲家母和从厨房赶来的姚学红挡住，对吓得直喊娘的姚保粮吼道：“钱呢！你闺女这些年贴补你家的钱呢！”
“李金玉！你个疯婆娘！别冤枉我们家！”
被点着的裤子还在冒着烟，姚保粮又疼又怕，可又挣扎不过两个大小伙子。
他真是后悔今天没让三个儿子回来，本来是想问闺女要到钱先揣进自己兜里再看情况分给他们，哪想到不仅钱一分没要到，还被一个女人欺负成这样。
“我冤枉？”李金玉冷哼一声，“他们俩结婚那天你是人没了还是魂儿没了？你问我们家要的钱呢？给你烧了吗？！”
她又看向屋外看热闹的邻居：“大家伙儿可都看着呢，你敢说那些钱你没拿吗！”
“老姚你就承认吧！不看看火都烧到哪儿了？还嘴硬什么呢！”
“再等下去就该和金玉她男人当病友了！”
这栋楼住着不少人，早已经看经常撒酒疯的姚保粮不顺眼了，谁都想趁这机会骂几句。
“是又怎么样！”姚保粮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梗着挂满面浆的脖子：“谁家嫁女儿不要彩礼！我要点钱怎么了！把她养这么大不要钱吗？”
李金玉把手中的面盆往他耳边一摔，直接把他吓得闭了嘴。
“你这是嫁女儿吗？你个没头发见识少的秃驴，连千刀万剐的人贩子都不如！人贩子还只收一次钱，你个卖了女儿还要三天两头收钱的杂种！你闺女这些年的工资呢？结婚前你都收走，结婚后还要拿走三分之二，还敢再来问老娘要钱？”
李金玉也不废话，从茶几上拿根火柴点燃，抓起李长兴刚给岳父买来的烟怒斥道。
“你给老娘听好了！你今天如果不把当年的三百块还有学红结婚后给你的钱拿出来，我就去找你几个儿子闹，我倒要去他们厂里当面问问，究竟是哪个有手有脚的王八犊子还要吃他姐姐工资！这么喜欢给人当孙子，是不是得管老娘叫声奶奶啊？！”
一听到三个儿子，姚保粮瞬间就偃旗息鼓了，李金玉这个疯子都敢来他家闹，看来也不是说说而已。
“你得先放开我，才能去拿钱啊！”
冒烟的地方越来越大，已经烧穿了外裤，他不停挣扎着，不得不乖乖就范。
“老大！愣着等啥呢？”
李金玉熄了火柴，踹了一脚呆站在原地的儿子，只恨自己怎么就生出这种窝囊废。
她从桌上拿了杯茶水交到老大手上，然后推着他的胳膊朝姚保粮腿上被烟点着的地方泼去，“还不赶紧帮你老丈人灭火？”
李长兴本能地躲了下，却不料把水泼得更歪了。
门外安静了两秒，紧接着都笑起来：“快来看！姚保粮被亲家母吓成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