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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韩锋的心跳却渐渐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生的狂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光有对未来的记忆还不够,他需要一个清晰的计划。

坐在书桌前,韩锋拿出纸笔。纸张是母亲从单位带回来的便签纸,边缘已经微微发黄。铅笔在指尖转动,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2000年到2023年间的重要事件。

互联网泡沫破灭就在眼前,但危机中蕴藏着机遇;房地产即将起飞,北京上海的房子现在便宜得像是白送;股市将在未来几年经历几次大起大落,他知道哪些股票会一飞冲天;2002年世界杯,韩国队的意外表现让多少人赔得倾家荡产,又有多少人一夜暴富…

信息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韩锋强迫自己深呼吸,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互联网、房地产、股市、世界杯。

但他的笔很快停住了。所有这些机遇,都需要一个共同的前提——启动资金。

激情被现实冷却。韩锋摸遍口袋,只翻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高考后父母奖励的50元,加上平时省下的零钱,总计不到100元。这笔钱在2000年不算少,足够去网吧挥霍好几个小时,或者请同学吃顿不错的饭。但对于他的任何宏图大业,都显得杯水车薪。

家里的电脑是拨号上网,网费贵且速度慢。去网吧需要钱,长时间泡在网吧更需要钱。这区区百元,连最基本的资本都算不上。

韩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空有满脑子的未来信息,却被现实牢牢束缚,这种感觉比前世的一无所有更加折磨人。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一段尘封的记忆被撬动了。

那是在这个暑假,一位过气港星将在本市举行一场小型演唱会。韩锋努力回忆着细节:是谁来着?不是四大天王,也不是当红炸子鸡…对了,是王捷!那个曾经红极一时,却因种种原因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歌手。

原本这场演唱会关注度不高,门票滞销。韩锋还记得,当时报纸上甚至刊登了打折广告。但就在临近开场前几小时,一位当红明星在娱乐新闻里意外提及并表示惋惜无法到场,引发本地歌迷狂热,导致票价被黄牛炒高数倍甚至十倍。

韩锋的心跳加速了。他努力回忆更多细节:是哪位当红明星?在什么场合提到的?具体时间是什么?

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模糊不清。韩锋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太阳穴,这是前世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忽然,他想起来了!是周杰仑!那时候周杰仑刚发行第一张专辑,正在一档音乐节目中做嘉宾,主持人问及最想看的演出,他提到了王捷的这场演唱会,并表示遗憾因为档期冲突无法到场。

韩锋猛地睁开眼,铅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关键信息:王捷演唱会、周杰仑提及、票价暴涨。

但紧接着,疑虑涌上心头。这段记忆可靠吗?会不会是后来道听途说或者自己记混了?万一事件没有发生,或者时间地点有偏差呢?

韩锋在房间里踱步,衡量着这个记忆的可靠性。他想起前世的一个同学曾经靠这个机会赚了一笔零花钱,当时还成为班里的谈资。细节越来越清晰:演唱会是在市体育馆举行,时间就是七月底的一个周六晚上。

计算成本与收益:以目前票价,甚至可能买到打折票。如果全部资金投入,利润可观。但存在风险:记忆偏差、事件未发生、门票砸手里。

韩锋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自行车铃声叮当作响,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骑着车呼啸而过,洒下一串笑声。

这是一个冒险,但可能是最快获取第一笔现金的方式。他需要这笔启动资金,需要证明自己能够改变命运。

下定决心后,韩锋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

父母正在客厅看电视,母亲在织毛衣,父亲在看新闻联播。

“爸,妈…”韩锋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母亲抬起头,关切地问:“怎么了小锋?脸色这么不好。”

“我…我需要一些钱。”韩锋艰难地说出口。

父亲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眉头微皱:“又要钱?高考完才给了你五十,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韩锋的心跳加速,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关。直言炒票必然被斥为不务正业、投机倒把。他必须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

“是同学聚会,”韩锋尽量让声音自然,“班长组织的,每人要交一百块钱。”

母亲的织针停了下来:“什么聚会要这么多钱?”

“是去…去新开的那家卡拉OK,还包括晚餐。”韩锋硬着头皮继续编造,“大家都去,我不去不太好。”

父亲哼了一声:“刚考完就想着玩!赚钱不容易你不知道吗?你看看厂里现在什么情况,天天说下岗下岗…”

“孩子好不容易考完了,放松一下怎么了?”母亲打断父亲的话,但转向韩锋时语气也带着责备,“不过小锋啊,一百块是有点多,什么卡拉OK这么贵?”

韩锋感到一阵内疚,但他别无选择:“是包括给老师的礼物,感谢他们三年的教导。”

这个理由似乎打动了母亲,她的表情柔和下来:“这倒是应该的。不过一百块还是太多了…”

“我还想买几本电脑书,”韩锋趁热打铁,“想趁着暑假学点东西。”

父亲放下遥控器,认真地看着韩锋:“学东西是好事,但不要三分钟热度。你小叔前年买的电脑现在都在那积灰。”

“我是认真的,”韩锋坚持道,“我想学编程,将来很有用的。”

最终,母亲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卧室。韩锋听到抽屉拉开的声音,心跳不禁加速。

母亲回来时,手里拿着两张一百元的纸币:“给你两百,省着点花。聚会是一回事,买书是另一回事,别混在一起用了。”

韩锋接过钱,手指微微颤抖。这两张纸币沉甸甸的,承载着父母的辛劳与期望。

然而父亲仍然皱着眉头:“刚考完就知道玩!你看对门老李家那孩子,已经去找兼职了…”

“爸,我…”韩锋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行了,”母亲打圆场,“让孩子放松几天怎么了?小锋,记得早点回来。”

韩锋点点头,将钱小心地放进口袋。就在这时,母亲似乎想起什么,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层层包裹,从里面取出几张零钱。

“这些也拿着吧,万一有什么急用。”母亲悄悄塞给他,同时瞥了父亲一眼,示意他别声张。

韩锋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了。那些零钱显然是母亲省下的菜钱,每一张都皱巴巴的,却叠得整整齐齐。

“妈,我…”韩锋的声音哽咽了。

“去吧去吧,”母亲拍拍他的手臂,“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韩锋重重地点头,转身离开家。走出门的那一刻,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钱——总共三百二十七元五角。这是他的全部启动资金,沉甸甸的,充满了母亲的关爱与期望。

他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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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韩锋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穿行在熟悉的街道上。2000年的城市还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市体育馆位于老城区,韩锋凭着记忆找到了地方。果然,在体育馆门口,摆着一个小小的售票亭,上面挂着“王捷演唱会”的横幅,但看起来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关注。

韩锋停下自行车,假装系鞋带,暗中观察情况。售票窗口后面坐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工作人员,正打着哈欠看报纸。旁边的公告牌上写着票价:50元、80元、120元三个档次。

看来记忆没错,这场演唱会确实关注度不高。韩锋心中稍定,开始盘算起来。

三百多元,如果全部买最便宜的门票,可以买6张。但如果买中等价位的,可能更容易转手。毕竟愿意花高价买黄牛票的人,通常不会选择最差的座位。

韩锋在附近转了几圈,注意到已经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黄牛的人在远处闲聊。他们似乎也对这场演唱会不太感兴趣,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来看看情况。

“听说票卖得不好?”韩锋假装随意地走到一个看似领头的黄牛身边搭话。

那人瞥了韩锋一眼,爱答不理地说:“可不是嘛,过气歌手谁看啊。要不是公司安排,我今天都不想来。”

韩锋心中暗喜,但表面不动声色:“那你们准备买多少票?”

“买个十来张撑撑场面呗,”黄牛打了个哈欠,“怎么,你小子也想掺和一脚?”

韩锋笑了笑:“我就问问,学习学习。”

离开体育馆区域,韩锋开始制定详细计划。演唱会是在下周六晚上七点半开始。周杰仑的那档音乐节目通常是在周五晚上播出,也就是说,票价暴涨会发生在周六白天。

他需要周五就买好票,然后周六一早就在体育馆附近蹲守,等待那个契机。

但这里有个问题:万一记忆有误,周杰仑没有提及这场演唱会,或者提及了但没有引起足够反响呢?

韩锋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掏出纸笔开始计算风险。

最坏情况:票全部砸在手里,损失327.5元。这对他的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相当于父亲大半个月的工资。

最好情况:票价暴涨十倍,他的投资可以变成3000多元。在2000年,这是一笔不小的资金,足够他开展下一步计划。

权衡再三,韩锋决定冒险一搏。前世那个同学只买了两张票,就赚了近一个月的零花钱。如果他投入全部资金,收益将相当可观。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这笔启动资金来抓住更大的机遇。互联网的窗口期很短,他必须尽快行动。

制定好计划后,韩锋骑着自行车回家。夏日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带着希望的气息。

然而,当他快到家时,却看到父亲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爸?”韩锋心中一紧。

“你刚才去哪了?”父亲的声音冷硬。

“去…去书店看了看。”韩锋下意识地撒谎。

父亲的眼神锐利如刀:“哪个书店?我问过新华书店的老王,他说没看见你。”

韩锋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想到父亲会去核实他的行踪。

“我…我先去了别的店…”韩锋支吾着,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借口。

父亲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失望:“小锋,我知道高考完了你想放松。但做人要诚实,要知道轻重。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厂里现在…”

话没说完,但韩锋明白父亲的意思。国企改革的大背景下,许多工人面临下岗的风险,即使像父亲这样的技术骨干也感到岌岌可危。

“爸,对不起。”韩锋低下头,真诚地道歉。虽然不是为真实原因道歉,但为让父亲担心而感到愧疚。

父亲摆摆手:“回去帮你妈做饭吧。钱要省着点花,知道吗?”

“知道了。”韩锋轻声应道。

晚饭时气氛有些沉闷。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时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最终什么也没问。

韩锋食不知味,匆匆吃完就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计划还没有开始就差点暴露,这让他感到不安。但同时,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成功的决心。他必须向父母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韩锋表现得格外乖巧。他主动帮忙做家务,陪母亲买菜,甚至还和父亲下了几盘象棋。在这个过程中,他悄悄留意着报纸上的娱乐版,确认演唱会的相关信息。

终于到了周五,韩锋以“去同学家学习”为由早早出门,直奔体育馆。

售票亭前依然冷清,工作人员甚至惊讶地有人来买票。

“要哪档的?”工作人员懒洋洋地问。

韩锋计算了一下:“六张80元的。”他决定不买最便宜的,也不买最贵的,中等价位应该最容易脱手。

工作人员挑眉看了他一眼:“买这么多?请客啊?”

韩锋笑笑没回答,只是数出480元钱——这是他资金的大部分了。

拿到票的那一刻,韩锋的手微微颤抖。六张淡粉色的纸质门票,上面印着王捷的照片和演唱会信息。这就是他全部的希望了。

回到家,韩锋将票小心翼翼地藏在床垫下,心跳一直很快。明天就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那天晚上,韩锋几乎一夜未眠。他躺在床上,一遍遍回忆前世的细节,祈祷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周杰仑真的会提到这场演唱会吗?即使提到了,真的会引起足够反响吗?万一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某些细节发生了改变呢?

各种疑虑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韩锋就悄悄起床。他看了一眼父母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出家。

夏日的清晨凉爽宜人,街上几乎没有行人。韩锋骑着自行车,再次向体育馆驶去。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复杂难言。既有对成功的渴望,也有对失败的恐惧。口袋里的六张门票像是烫手的山芋,又像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到达体育馆时,才刚过六点。附近只有几个晨练的老人,售票亭还关着门,连黄牛都还没来。

韩锋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开始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街上渐渐热闹起来。公交车开始运营,早餐摊冒出热气,上班族行色匆匆。

七点,八点,九点…黄牛们陆续出现,但都显得无精打采,显然对这场演唱会不抱希望。

韩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难道记忆出错了?还是时间还没到?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希望时,一个黄牛的呼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时手机还不普及)。那人看了一眼,眼睛顿时睁大了。

“什么?真的假的?”他惊呼道,随即向同伴招手,“快!快去拿钱!有多少拿多少!”

韩锋的心猛地一跳。来了!

只见那些黄牛突然活跃起来,纷纷开始打电话、联系资源。有些人直接冲向售票亭,但售票窗口还没开,急得他们直跺脚。

很快,有零星几个年轻人来到体育馆附近,开始询问有没有演唱会门票。

“有票吗?王捷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焦急地问。

一个黄牛耸肩:“现在没有,等会儿可能会有。”

“我愿意出双倍价格!”男孩急切地说。

韩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继续观察。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都在寻找门票。消息似乎传得很快,不到半小时,体育馆门口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求票的人。

这时,一个黄牛注意到了韩锋,走过来打量着他:“小子,有票吗?”

韩锋心跳加速,但表面保持镇定:“什么价?”

“80的票,给你200,怎么样?”黄牛试探着问。

韩锋摇摇头:“太低了。”

“250!”黄牛加价,“差不多了小子,见好就收。”

韩锋还是摇头:“再等等。”

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随着时间推移,求票的人越来越多,价格也被越炒越高。到了中午时分,80元的门票已经被炒到了500元一张,而且还有上涨趋势。

韩锋强忍着立刻卖掉的冲动,他知道最高点还没到。

下午两点,价格已经飙升到800元一张。这时,韩锋决定出手了。

他找到那个看似领头的黄牛:“六张连号的,一口价5000。”

黄牛眼睛一亮,但马上砍价:“太贵了!4000怎么样?”

“5500。”韩锋反而加价。

“你小子…”黄牛气得笑了,“好好好,5000就5000!”

交易完成时,韩锋的手都在颤抖。六张成本480元的门票,换来了5000元现金。足足十倍的利润!

揣着厚厚的钞票,韩锋感觉像是在做梦。他推着自行车,几乎不会走路了。

走出几步远,他听到身后的黄牛正在以600元一张的价格转售那些门票。韩锋笑了笑,没有后悔卖早了。他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骑着自行车回家,夏风拂过脸庞,韩锋从未感觉如此自由。口袋里的5000元在2000年堪称一笔巨款,相当于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桶金,也是他改变命运的开始。

然而,就在他快要到家时,却看到父亲正站在巷口,脸色比上次更加阴沉。

“爸?”韩锋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父亲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今天又去哪了?”

韩锋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合理的解释。但父亲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你班主任刚打电话来,说今天学校根本没有组织任何活动。你到底在做什么?那些钱用到哪里去了?”

韩锋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父亲严厉的表情,知道这次很难蒙混过关了。

5000元巨款在口袋里沉甸甸的,此刻却像是赃物般烫手。

他该如何解释这笔钱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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