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志强哥！！”院子里所有人都惊叫着看着陈志强身子一晃，猛地朝地上栽去。
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血，溅湿了胸前崭新的红布喜字。
陈志强眼睛暴突，瞳孔急剧收缩又涣散。
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徐家那拨人过来的方向，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可最终他还是重重摔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众人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把他抬进屋里，放在炕上。
刘桂芬也哭哭啼啼地从人群里挤出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在陈志强身上。
“志强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你这才刚好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跟肚子里的娃可咋活啊？”
陈志强勉强抬了抬眼皮，嘴唇哆嗦着，目光却越过刘桂芬，望向门外那空荡荡的院坝。
大队的赤脚医生李大胆被人从桌席上拽了过来。
手指哆哆嗦嗦地搭在陈志强手腕上，半晌，脸色变得惨白。
“嫂子，志强他……他这脉象虚弱得跟风中残烛似的，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王婶儿腿一软，差点也跟着倒下，哭喊道：“李大胆！你胡说啥！
前几天他还好好的！你无论如何都得救活我儿子！”
李大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婶子啊！不是我不尽力！
志强哥这身子骨本来就亏得厉害，全靠您跟队长精细养着。
前阵子眼看是好转了，可这几天他为了婚事，又是操劳又是大喜大悲的。
这口气一泄，油尽灯枯，就是华佗再世，也难救啊！”
陈志强的瞳孔慢慢扩散，死亡的恐惧让他浑身冰冷。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徐家的方向。
“晚照……找林晚照来救我，她是旺夫命，只要她肯冲喜，我就有救……”
“那不是林晚照编的瞎话吗？”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又赶紧闭了嘴。
“晚照……救我……”他绝望地喃喃，气若游丝。
濒死的窒息感让陈志强心中不断涌起无边的慌乱。
他突然无比后悔，后悔当初猪油蒙了心，非要作践林晚照，一心向着刘桂芬。
明明上辈子，他虽然病着，但娶了林晚照后，身子就一天天好起来了。
可这辈子，他为了刘桂芬，为了显摆自己“身体好转”。
又是熬夜又是吹风，如今，竟真的要油尽灯枯了。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上辈子娶了林晚照之后的一幕幕。
林晚照刚嫁过来时，也是个黄毛丫头，却默默地操持着家里的一切。
他病得下不了床，是她一口口喂饭喂药，半夜给他换洗尿湿的褥子，从无怨言。
她怀着双胎，肚子大得像要爆开，还挺着腰给他缝补过冬的棉衣，给他熬驱寒的姜汤。
他那时只觉得厌烦，觉得她是看中了他家队长的权势。
才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装模作样。
他厌恶地打翻她端来的汤药，冷嘲热讽。
“做这些给谁看？你以为你怀了我的种，就能赖在我陈家一辈子吗？”
林晚照无措地站在一片狼藉中，咬着发白的嘴唇。
看向他的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哀痛。
“你身子虚，李大夫说要好好养，不能动气。这药……我重新去给你熬。”
“我怕我生了之后，月子里顾不上你……”
她神色黯然地蹲下身子收拾，小声说：“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
看着她扶着腰，一步步挪出去的背影，陈志强有那么一瞬间，心头涌上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在她生产那天，疼得死去活来时，他也有过片刻的心软。
他想着，要不……就这样吧。
就算她当初真是为了攀高枝才嫁过来，就算她不如刘桂芬会说话讨喜。
可她到底是真心实意对他好，马上就要给他生下两个孩子了。
要不然，就算了，放下对刘桂芬的念想，也别再怨恨林晚照了。
从此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可下一秒，刘桂芬哭着跑来，说她身子不适，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还塞给他一封“血书”。
信上说，她怀了他的骨肉，是那次后山私会怀上的。
可因为林晚照一直缠着他，霸占了他的名分。
她日夜煎熬，心力交瘁，导致这个不能见光的孩子……没能保住。
仇恨瞬间吞噬了他。
他恨林晚照用“旺夫”的谎言骗了他全家，害得他和刘桂芬有缘无分，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他便像是疯了一样，冲进产房。
看到刚出生的两个男婴，只觉得他们是孽种，是来讨债的，亲手捂死了他们！
可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
或许林晚照的“旺夫命”，是真的。
没有了林晚照，他可能真的……真的要死了。
陈志强猛地睁大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地喊：
“晚照就在徐家那拨人里，她答应过的，只要我开口，她就回来给我冲喜……”
“快去把晚照请过来，让她跟我拜堂……”
“晚照……是我错怪了你。
等我好了，我一定跟爸妈说，让你当陈家堂堂正正的媳妇……比刘桂芬还风光……”
可在他的声声期盼中，徐家老太太被队长派去的人请了过来。
她手里，只拿着一小块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红布——正是王婶儿之前许给林晚照做嫁衣的那块。
陈志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