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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来了,祖孙四人在屋里吃着下午饭,窗户大开着,外面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吵得人有些烦躁不堪。

这个季节每天都是四季豆、茄子、南瓜等蔬菜。菜都是奶奶每天从土里现摘的,很少吃肉,没有冰箱,夏天买了肉,吃不完第二天就会臭掉。除非家里面要来客人,奶奶会提前让人从几公里外的肉摊上捎回来。平时都是吃素的,最常吃的荤菜就是鸡蛋和老腊肉,家里那两只老母鸡每天都会下蛋。

四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没有说话,屋内只有筷子碰撞碗和嘴巴吧唧吃饭的声音。爷爷突然说道:“明天早点起,我们去看看你家爸爸。”李思北问道:“那不放牛了吗?”爷爷夹着菜说着:“不放了,我一会去割点稻草明早多喂点给它就行了。”

李思南也问道:“为什么要明天去呢?”奶奶手里端着碗,握着筷子用力插在里面,转了个半身,嘴巴嚼着饭菜,瞪了她一眼,“明天你老头生日你都记不到。”

李思南反驳着:“爸爸又不在家,我咋记得到嘛。那明天我们起床吃了饭就走吗?”奶奶嘴巴一瘪,吧唧吧唧的说:“嗯,吃了饭就走。”

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喊他们两姐弟起床吃了早饭。两个孩子兴奋地赶紧找来干净衣服换上,把脸用帕子擦了又擦,梳子沾点水把头发打湿了贴着头皮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弄好之后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奶奶大包小包的装着东西,都装不下了,奶奶还在使劲往里面塞。装了一袋新出的大米,一篮子的鸡蛋,还有早上爷爷才去山上摘的李子。

东西全部准备好了提到了院坝,爷爷奶奶换好衣服走了出来。爷爷依旧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衣,一条黑色长裤,一双黑色皮鞋。奶奶穿了一件紫红色的花短袖,一条灰色长裤,把她收藏在衣柜最角落的那双新的皮鞋总算拿出来穿上了。头发用黑色夹子别得特别整齐,临出门还朝着墙上的红色圆镜子照了照。爷爷过来提起大米和李子,奶奶从裤子的口袋掏出一根绳子套着的钥匙把大木门给锁上,提着鸡蛋,牵着李思南就出门了。

李思南侧脸仰头看了一眼奶奶,她的脸因为长期的暴晒,皮肤变得黝黑而粗糙,虽然白头发不少,但好在发量很多,经常穿一件花布衣服和一条深色布裤子,围上一个青色的围裙。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时常放着一把篦子,闲着的时候就爱坐在院坝把篦子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她的头发。她的背部时常微微弓着,整个人看上去瘦小柔弱,她很少大声说话,总是和颜悦色、慈眉善目对待每个人。奶奶今天特别高兴,嘴角一直忍不住的上翘。她牵着李思南迈着她的小碎步加快了速度跟在爷爷后面。

祖孙四人来到路边等着中巴车,今天天气依旧很热,马路上偶尔驶过 的汽车扬起一屁股的灰尘,他们躲都来不及躲,只能捂紧自己的嘴巴。

等了没一会儿,车就来了。爷爷让李思南两姐弟先上车,再让奶奶上去,自己提着大米和李子最后上车。李思南李思北上去之后看见有座位,赶紧招手让爷爷奶奶过去坐下。爷爷坐下之后把东西放在脚下,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蓝格子手帕擦着汗水。奶奶叮嘱着两姐弟不要乱动,赶紧坐下。

李思南和弟弟坐在一起看着外面的风景聊着天,高兴得合不拢嘴。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和爷爷奶奶进城。爷爷坐的很笔直看着车窗外,车窗开着,一阵阵风把爷爷的头发吹得老高,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奶奶坐在爷爷后面的位置,她即紧张又高兴的看着车外的风景,对什么都感兴趣,平时奶奶很少出门,除了走几个子女家,都是大门不出的。而且她很节约,几乎不坐车,都是走路。一年到头最多坐一两次中巴车出门,还都是有人陪的情况下,也许她担心不知道该啥时候下车。

爷爷就不一样了,爷爷没退休之前天天都要出门,时间赶的时候坐车去上单位,大多数也还是走路来来回回。而且爷爷还经常去外地看望故人。家里面有一本相册,里面有很多爷爷在外地拍的照片。

他们四人辗转了三次车,总算到目的地。李思南第一次站在外面观察这这所监狱,外面围了一圈高高的墙壁,墙壁上方还设有铁丝网,尖锐的铁丝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监狱的大门紧闭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完全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他们站在外面,爷爷登记好信息,几个人就在外面等着人带进去。

以前跟着唐丽也经常来,唐丽始终是年轻人,而且长相还不错,总是轻松的和工作人员交流,毫不费力的就进去了。

几分钟过去,大门旁边的小铁门嘎吱一声响,出来一个人说道:“李光华的家属请进!”爷爷赶紧喊上奶奶和两姐弟跟着他走进去。

李思南看着前面的爷爷那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两只手紧紧提着沉甸甸的东西,步履匆匆地朝着里面快步走去。而奶奶则紧跟其后,尽管步伐显得有些吃力,但她眼中那份急切想要见到儿子的心情丝毫不逊色于爷爷。

他们在旁人的引领下,穿过了一间又一间狭小的小屋,最后停在了其中的一间门前。工工作人员轻轻推开门,请他们进入后,对他们说道:“李光华一会儿就会过来,你们在这里等他。”爷爷忙不迭地点头回应道:“好的好的,太谢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李思南站在门口,缓缓扫视着这间熟悉的屋子。两侧紧靠着墙壁摆放着长长的木凳,中间是一张长方形大桌子,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

两姐弟正在房间里兴高采烈地玩耍着,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紧接着李光华走了进来。只见他身着一套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服装,头上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他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看到屋子里的祖孙四人,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走到爷爷奶奶面前坐下,开口喊道:“爸爸!妈妈!”。

刚一坐下,李光华便伸出双臂将李思南和李思北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了怀中,亲昵的与他们碰着头。

两位老人关心的询问着李光华的近况,和他亲切的说着话,两个孩子在一旁独自玩耍着。

中间说到唐丽的名字,李思南便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只见奶奶满脸怒容,跺着双脚,嘴里像连珠炮一般,不停的数落着唐丽干得丑事。而爷爷则站在一旁,紧闭双唇,一言不发。李光华低垂着头,紧皱着眉头,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沮丧,他有些愤怒、有些失望也很无奈。

沉默片刻后,他带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随她去吧!我现在被困在这里面,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你们也别去寻她的麻烦,一切等我出去以后再说吧!”说完这话,他抬起手来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仿佛想要将所有的烦恼与忧虑一并抹去。接着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又和两个孩子说着话。

临走的时候,奶奶紧紧抓着爸爸的手红着眼哭了,她那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庞此刻显得愈发憔悴。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暗无天日四面高墙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她心疼极了。站在一旁的爷爷,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走出监狱大门,李思南和李思北跟随爷爷和奶奶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他们先乘坐了一辆中巴车,载着他们到达了市中心的转车站。下车后,爷爷和奶奶分别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行,生怕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走散。

他们经过了一个地下商城,里面人来人往,各种商铺琳琅满目,但爷爷的注意力全在找车上,没有时间停留。他们来到了车站,爷爷眯着眼睛,仔细地查看着车站的指示牌,由于没有戴眼镜,他不得不凑近了看,一个站一个站地仔细对照。从他焦急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对。

爷爷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他望着前面车来车往的马路。“这上面的靠站信息也不对,我们可能下错车了!”他用手随意地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水,连手帕都忘了用。

奶奶向爷爷靠近了一些,焦急小声地问:“那怎么办啊?”

“我们再到对面去看一看!是不是方向反了!”

说着,爷爷牵起了李思北的手,开始往马路对面走去。李思南和奶奶紧随其后,奶奶的手紧紧地握着李思南的手,她的手掌因为紧张而出了不少汗。

李思南看见前面快步走着的爷爷,白衬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焦急。

在这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两个老人牵着两个孩子在太阳的炙烤下显得格外渺小,他们好像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李思南看着爷爷奶奶焦急而无助的样子,心里涌起了一股心疼。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上天能够指引他们,帮助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让他们能够平安回家。

当他们再次穿过地下商城,来到马路边,爷爷带着一丝希望和决心,仔细地查看着车站信息,认真地阅读着每一个字,生怕错过任何关键的信息。阳光下,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但他没有时间去擦拭。

当爷爷回过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这一次总算是找对了车站。大家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瞬间缓解了许多。

两个孩子忍不住的欢跳起来,奶奶脸上挂着笑容,假装严厉地对李思北说:“马路边不要跳!”这句话既是对李思北的提醒,也是对自己刚刚焦虑情绪的一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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