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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我的所有伪装。
我扫地的范围,不知不觉被调到了他的主院。
那天下午,我正在埋头苦干,一双皂色云纹的靴子停在了我面前。
我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景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新来的?”
“是……是,奴婢阿萝。”我赶紧低下头。
“手脚还算麻利。”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我的心猛地一跳。
别,千万别夸我!
他却像是没看到我的紧张,话锋一转。
“只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这府里,倒是热闹了不少。”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我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知道了?
反贼头子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新的密信被塞到我枕头底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明日午时,若无结果,你父亲人头落地。”
冰冷的字迹,像一条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一夜没睡,天快亮时,终于下了决心。
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天,我主动找到了谢景渊。
他正在书房里看书,见我进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何事?”
我跪在地上,鼓起我毕生的勇气。
“相爷,奴婢……奴婢有一样东西,想请相爷鉴赏。”
他终于放下了书卷,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哦?拿上来。”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来,里面是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铜钱。
“相爷,这是奴婢的传家宝,据说能带来好运。”我开始胡说八道。
谢景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显然不信。
我不管,继续我的表演。
“相爷您看,这铜钱虽旧,但上面的纹路清晰无比,隐隐有龙凤之姿!这说明什么?说明相爷您就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啊!”
“有此等祥瑞之物护佑,相爷您的前程必定是光芒万丈,无可限量!”
我一边说,一边死死地盯着谢景渊。
这一次,我夸的不是他的物品,而是他的气运,他的人!
这是最毒的一招。
谢景渊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凝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等着看好戏。
而是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他的脸离我极近,我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暗色。
“你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相爷!不好了!宫里来人了!”
侍卫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宫里来人,绝无好事。
谢景渊松开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慌什么?”
“是……是陛下的贴身太监,李公公,说……说请相爷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侍卫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我的乌鸦嘴,这么快就应验了?
谢景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肉跳。
他没再多问,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手脚冰凉。
这一去,他还能回来吗?
我不知道在书房里枯坐了多久,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我爹的命,谢景渊的命,还有我自己的命,全都悬于一线。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谢景渊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却丝毫未减。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相……相爷……”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你很怕我?”
我拼命摇头。
“不怕。”
“是么。”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那你抖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我脸颊上的一缕乱发。
动作温柔,眼神却像淬了冰。
“今天在宫里,御史联名弹劾我,说我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陛下……信了?”
“你说呢?”他反问我。
他站直身体,踱到窗边,负手而立。
“陛下让我交出兵权,回家闭门思过。”
这无异于折断了他的翅膀。
我看着他孤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权倾朝野的男人,似乎也并非无坚不摧。
他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我。
“我的好运,好像都被你这小小的丫鬟给说没了。”
他一步步逼近,我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