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若有若无的铁链拖曳声，像一根冰刺扎入林夜的耳膜，让他瞬间寒毛倒竖。他猛地停下画笔，屏住呼吸，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试图捕捉窗外风声中的异响。
但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马路隐约的车流，再无其他。
是错觉吗？还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幻听？
他不敢大意，立刻尝试运转微弱的灵觉，配合胸口的木牌和初步掌握的“观气”能力，仔细感知周围。
宿舍楼附近的气息依旧以灰白的生人气为主，夹杂着零星的情绪碎片。更远处，那片废弃老街方向盘踞着熟悉的暗绿色秽气，但似乎比平时更…活跃一些？如同被惊扰的泥潭，微微翻涌着。
并没有察觉到明显的、强大的邪异气息靠近。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依旧紧绷。师傅说过，“巡阳使”的出现意味着不太平。那声铁链响，绝非空穴来风。
接下来的几天，林夜在高度警惕和疯狂特训中度过。
晨练的强度被张不羁提升到了变态的程度。四重负重环下四十圈起步，力量训练翻倍，甚至还加入了诡异的平衡训练和反应训练——比如在满是油腻烂泥的废弃工地上躲避师傅随手抛来的碎石，美其名曰“预判弹道”。
晚上则是理论学习和新符箓的绘制。那本《基础吐纳法》艰涩无比，但坚持练习后，他体内那丝气流确实壮大了少许，控制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新学的“护身符”比“破煞符”更复杂，注重持续性的防护，他失败了无数次才勉强成功画出两三张效果未知的成品。
《百鬼图鉴》更是让他大开眼界（也毛骨悚然），里面记载的各种诡异存在远超他的想象。他也终于确认，之前袭击他的是“溺魂”（死于水难，怨念缠身，喜模仿敲门声诱人开门），而食堂后的是“食秽”。
（三天后的深夜）
一场夜雨过后，空气湿润微凉。林夜刚从自习室出来，正准备返回宿舍。经过那片老旧宿舍区时——那是学校最早修建的一批宿舍楼，如今大多空置待拆，只有零星几栋还住着些学生和教职工家属。
胸口的木牌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烫！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灼热！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浓郁、冰冷、带着强烈怨念和潮湿气息的“气”，如同溃堤的洪水般从一栋最为破旧的黑黢黢的宿舍楼里喷涌而出！
林夜瞬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那气息…太强烈了！远超之前的“溺魂”和“食秽”！甚至比他感知到的远处秽气聚集地还要浓烈数倍！
在他的“观气”视野中，那栋老旧的筒子楼仿佛被一层粘稠的、不断蠕动的黑灰色雾气彻底笼罩！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挣扎嘶嚎，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脱离！整栋楼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怨毒的活物！
更让他心悸的是，那黑灰色怨气的核心，似乎不断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富有规律的…搏动？如同一个巨大的心脏在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咚…咚…
那搏动声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与他的心跳隐隐对抗，让他胸闷欲呕，灵觉一片混乱。
“呃…”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离那栋楼的范围。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那笼罩楼体的黑灰色怨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猛地翻滚起来！一股更加冰冷尖锐的意念如同触手般探出，扫过他所站的位置！
林夜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收敛所有气息，甚至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缩进旁边的树影里，一动不敢动。
那冰冷的意念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盘旋了几秒，似乎有些疑惑，缓缓缩了回去，重新融入那庞大的怨气黑雾中。
咚…咚…那沉重的心脏搏动声再次规律地响起。
林夜后背已被冷汗湿透。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被那意念锁定，自己绝对会瞬间被那恐怖的怨气吞噬！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百鬼图鉴》里根本没有记载如此庞大而诡异的存在！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那片区域，直到跑出很远，回到灯火通明的新宿舍楼下，那股冰冷的心悸感才缓缓消退。
他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
必须立刻告诉师傅！
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给张不羁发短信，语无伦次地描述了刚才的遭遇，重点强调了那栋楼、那粘稠的黑灰色怨气、以及那可怕的心脏搏动声。
这一次，张不羁的回信来得很快，内容却让林夜的心沉入了谷底：
“知道了。‘聚阴地’加‘积年怨念’养出来的大家伙，快成‘煞’了。暂时别靠近，等我消息。”
成煞？！
林夜瞳孔骤缩！《百鬼图鉴》里有关于“煞”的模糊记载，那是由极端条件孕育出的、拥有近乎实体和恐怖力量的凶物，远非一般鬼魂可比！一旦成型，危害极大！
这种东西，竟然就藏在校园里？！在那栋老旧待拆的宿舍楼下？！
他猛地想起那声铁链拖曳声…难道和这个有关？
还有阴司的“巡阳使”…他们的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即将成型的“煞”？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乌云般笼罩下来。他原本以为的“客户”只是些游魂野鬼，没想到第一个正式“大客户”就是这种级别的怪物！
这一晚，林夜彻夜未眠。
他反复翻阅着《百鬼图鉴》里关于“煞”的零星记载，越是了解，越是心惊。他看着自己笔下那几张歪歪扭扭的“护身符”，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这点微末的力量，在那样的存在面前，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第二天晨练时，林夜的精神明显有些恍惚，沉重的负重环仿佛变得更加难以承受。
张不羁看着他那副样子，破天荒地没有嘲讽，只是淡淡地说：“怕了？”
林夜老实点头：“师傅，那东西…”
“怕就对了。”张不羁打断他，“知道怕，才会拼命想活下来。记住昨天那种感觉，那就是你要面对的世界的一角。”
他走到林夜面前，手指闪电般在他眉心一点。
一股远比林夜自身气流精纯、浩大的暖流瞬间涌入，迅速流转全身，驱散了部分疲惫和寒意，让他精神一振。
“特训继续，而且要加码。”张不羁收回手指，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教你‘步罡踏斗’的基础——‘七星步’。打不过的时候，至少要知道怎么跑得更快更灵活。”
“另外，那‘煞’还没完全成型，还有时间。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个忙，去查点东西。”
“查什么？”林夜一愣。
张不羁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去查查那栋老宿舍楼…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特别是…关于一个可能戴着脚镣的人。”
脚镣？林夜猛地想起那晚的铁链声！
“为什么是我？”他下意识地问，那种地方他实在不想再靠近第二次。
“因为你现在‘看不见’。”张不羁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在那些东西眼里，你比普通人显眼，但比起我们，你又弱得可以忽略不计。正好适合去打听点…活人记得的旧事。”
这理由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又无比憋屈。
“放心，”张不羁拍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朱砂颜色格外深沉的符箓，“拿着这个，‘隐息符’，能暂时压住你的‘唐僧肉’香味，只要你别主动作死往那煞气里冲，应该能保你平安。当然，符纸钱从你下次学费里扣。”
林夜接过那张触手微温的符箓，感受着里面蕴含的强大力量，心中稍安，但一想到要去调查那栋恐怖的老楼，依旧头皮发麻。
他知道，这既是调查，也是师傅给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预习。
危机已然逼近，他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握紧手中的隐息符，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坚定。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