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床有些晚,出发时已经过八点了。
我基本不迟到,除非睡得太晚,或者晚上折腾得太厉害。一旦睡眠不够,早上就会似醒非醒,怎么也睁不开眼来。
昨晚春梅过生日,只喊了我一个。我订了座位订了蛋糕订了花,跟服务员约好一点蜡烛就一起唱生日快乐歌。
这些套路从大学时就开始有了,基本不需要提前谋划。
我忍住没问,你舅舅怎么不给你过生日。我觉得不合适。
如果她是蔡小丽,问什么都无所谓,任何事情我们都能摊开了说。
比如她和赵常务的进展,每一步、每个动作她都会跟我分享。我也会提醒她,男人最想看到的东西,和最想女人做的事情。
但春梅不太一样。她以为在我的心目中,她是高官的亲戚,虽有放浪的一面,但又有高人一等的资本。
说白了,就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女公子的人设。
我这么心底善良的人,怎么会忍心说破。
你开心就好,我陪你一起开心。
生日歌之后,就是吃,喝,唱,玩,睡,全套服务。转战餐厅歌厅宾馆,折腾到凌晨两点才消停,怀抱佳人,沉沉睡去。
这种情况下,我能七点四十醒来,已经很厉害了。
我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连拍带喊,好容易把她给弄醒。
一边拒绝她上下其手的骚扰,一边洗漱,穿衣服,慌里慌张下楼,打车。
车上接到孙科长电话,说有个紧急任务,让我八点半赶到马主任办公室。
旁边马春梅又已经昏睡过去。
跟其他科室不一样,新闻联络科没有分管副主任,由马主任直管。
谁说新闻科边缘来着。
进了马主任的办公室,刚好八点半过一分。孙科长站在马主任身边,正俯身和他共同看一份文件,一边在探讨着什么。
我悄悄地坐在沙发上,装作看一份文件,等她两个争出个结果来。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常书记近期要走,需要媒体配合一下,集中造一波势。这个势不仅要在省媒上造,还要在央媒上搞它一搞。
任务分成两大块,宣传部负责联系京城某台某报,制订宣传提纲,跟他们沟通合适的点位,核定报道样版和视频框架。
政府办负责安排食宿、车辆与线路,联系点位、人员和氛围。
行政科负责后勤保障,我们科就搞这个点位人员和氛围。有意思的是,孙科长以前管前半句,现在管后半句。
孙科长拿了个草案,她的想法是,涉及市直单位管理的点位,两家市级直属企业,这两类我们科包了。
其他都交给县区政府,我们盯紧就是。
但马主任不放心,不仅市直的要一个一个看,县区的预案出来之后,我们也要去看一遍。
孙科长有些为难,就我们两个人,拉不开拴啊!
马主任道,我给你调配人,那个谁,司立军,马春梅,王燕燕,张栋,三个够了吧?
孙科长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点了点头,说,那行吧。
我乐了,人家马春梅已经是副科长了,却要抽过来给我们帮忙,岂不是要听我的使唤。
我趁着他俩继续讨论方案,在QQ上给春梅讲了事情大概,说你这一次要在我下面干活了。
不料春梅很乐意跟着我们跑点位,她说天天趴桌子上写材料,真没劲,早知道她来新闻科了。
卧槽,我去哪,她准备抢道哪,没完了是吧!
当然我们都是说说而已。去哪个科,干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岂能是小孩鼻子子过家家,随便挑啊。
孙科长说,“春梅你俩原来一个科室,分一个组,她跟司立军一个组,王燕燕带张栋。
“三个组都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别看孙科长平日里一本正经,偶尔也会来那么一句俏皮话。
不过据说孙科长是真正经,平日里不苟言笑,也从没听说一句关于她的传闻。
我跟她说不来,刚好各自看各自电脑,忙各自心事。
这一次本来就怕跟她一起干活,一起出差,累倒不怕,怕无聊。
跟马春梅一起下县区,那岂不是春风得意梅花开。
前几站是近郊的区,一天一个区,半天看,半天听。
看也罢,听也罢,都是业务,宣传部挑好的点,大方向已定,我们无非是按图索骥,别有明显毛病和瑕疵就行。
报纸还好说,全靠一支笔,而电视台要取景,必须得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
就是中午有个招待,比较麻烦。按说同城不吃饭,但你要是真不吃,就是看不起人。
没法子,吃。
喝。主要是喝。
喝又不能喝多,下午还有任务。可不喝多的话,又显得人家不热情。
这时就显出马春梅的作用了。她量大,一斤酒不上头。更关键的,她能瞎扯摆。“我一个小女子家,你们可不能欺负我,我都喝两杯了,来来来,你们一人四杯。”
这到底谁欺负谁。
三个区逛完,去县里。县里更野,两顿饭,车轮战。上午看完,中午喝。下午说完,晚上喝。
车轮战还指的是县领导轮流上。
县委办主任主陪,他先敬几杯酒。
忽然县长推门进来,哎呀招待不周,我赔个不是,喝三杯,敬三杯。敬完走了。
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再各来一圈,也是一样的套路,我热情,我敬酒。敬完就走。
得亏马春梅能耍个小赖,否则两个人都得倒下。
四五天下来,连马春梅也吃不消了,要跟我请假。
我说,“不准。还剩最后两三站了,坚持坚持就结束了。”
别看两人天天在一起跑前跑后,却给她喝得没了性趣,我更是抬不起头,从区里回来直接各回各家。
终于到最后一站,颍左县。
对,就是那个颍左县,张旭他爹在这里当县委书记。
这里有个小插曲。
前一阵子陈向阳他表叔找张旭他爹喝酒,提到了这档子事儿。说我是他同学的孩子,从小喊他叔叔的,看着我长大。
那侄子跟张旭本是同事,不小心闹了点误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回头让两个人坐一坐,说开就行了。
张旭他爹却说,我知道咋回事,怪我那孩子毛病大,都是他闹的鬼。
兄弟你别管他,他就不成器。让你那侄子多包涵,回头需要啥,来颖左有啥事,只管给我说。
这态度,让跟他做了几十年朋友的表叔,都有些惊讶。
人家话说得这么好,咱也不能真就觉得自己一点问题没有。
书记爱钓鱼。表叔给书记弄了辆七成新的越野车,手续办到书记表弟名下。又配齐了一整套钓鱼装备,亲自开车给书记送到他家楼下。
事情办到这种地步,算是仁至义尽。
我对陈向阳说,这这这,这也太破费了,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值不当。
言外之意,这情我还不起啊。
陈向阳说,你别不好意思,一方面是为你的事,另一方面,也为了县里的项目。
你就当没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