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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灭世的暗潮是从无垢渊底涌上来的。

起初只是极淡的黑雾,像被风吹散的墨,后来竟凝成了实质的兽形,獠牙上滴着能蚀穿圣光的毒液,所过之处,农田焦黑,圣泉干涸,连天空都被染成了灰紫色。

黑暗神站在北境的界门处,玄色衣袍被暗潮卷得猎猎作响。他指尖凝着的黑暗神力几乎凝成了实质,黑红色的暗力锁链缠上一头扑来的黑雾兽,却被兽爪轻易挣断——这不是寻常的暗力,是创世前就存在的“混沌之力”,能吞噬一切已知的神力,包括他的黑暗神力。

“光明!”他回头望向云海,声音被暗潮撕得发破,“这东西我挡不住!你快退!”

光明神立于云海正中,白袍在混沌之力的冲击下却依旧洁白如初。他指尖的圣光不再是赐福时的柔和,而是凝成了锋利的光刃,每一次挥出,都能劈开大片黑雾,却挡不住暗潮的源头——无垢渊底裂开的那道缝,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混沌之力,像要把整个光明大陆都吞进去。

“退无可退。”光明神的声音平静得像圣泉的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抬手,圣光从指尖漫开,不是攻向黑雾兽,而是往大陆的四面八方涌去——落在城镇的结界上,落在农田的土壤里,落在每一条即将干涸的河流中。

那是在加固守护。

黑暗神疯了似的往他身边冲,黑暗神力在他周身织成密网,却被混沌之力蚀得滋滋作响:“你想做什么?!光明!你停下!”

光明神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恐惧,没有不舍,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圣光从他周身溢出来,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连混沌之力都在那光里瑟缩了几分。他的银发被圣光映得透明,白袍上仿佛落满了星子,依旧是那个神圣高洁的光明神,却又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耀眼,也更……遥远。

“这是我的大陆。”光明神轻声说,指尖的圣光开始往自己体内收,“我是光明神。”

黑暗神懂了。

他想撕开混沌之力的源头,想以自身神格为祭,用圣光重新封印无垢渊——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同归于尽的办法。

“不行!”黑暗神嘶吼着扑过去,黑暗神力不顾一切地往光明神身上缠,想把他从圣光里拉出来,“我不准你这么做!光明大陆没了可以再建!你不能死!”

光明神没躲。黑暗神力缠上他的瞬间,被他周身的圣光弹开,却没伤着黑暗神——他甚至抬手,指尖的圣光轻轻拂过黑暗神被混沌之力灼伤的手腕,像在替他疗伤。

“傻。”光明神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圣光却越来越亮,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进去,“大陆没了,建在哪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黑暗神的脸上,圣光映得他的金瞳剔透如水晶:“我从未怪过你。”

黑暗神的动作僵住了。

“当年的误会,当年的隐瞒……”光明神的声音渐渐轻了,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指尖的圣光却依旧往无垢渊的方向涌,“都过去了。”

黑暗神看着他一点点化作金色的光点,心脏像被混沌之力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他想喊,想骂,想再拉他一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明神的身影越来越淡。

“还有……”光明神的声音几乎要被暗潮吞没,却清晰地传进黑暗神耳里,“你留在神殿的这几百年……”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卸下了那点骄傲,声音里带了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软:

“很好。”

很好。

这两个字像圣光的利刃,瞬间刺穿了黑暗神的心。

他想起几百年里的每一个清晨,他煮的三分甜的茶;想起观星台上,他悄悄往光明神身边挪的石凳;想起云撵里,光明神递给他的空玉盒,说“下次多放颗星花蜜”……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早就接受了。

光明神的身体彻底化作了金色的光点。

那些光点没有散,而是像有生命似的,往无垢渊底的裂缝涌去。每一点光落下,裂缝就缩小一分,混沌之力的涌出也慢了一分。最后一点光点没入裂缝时,无垢渊底的缝彻底合上了,混沌之力像潮水般退去,天空重新变回了蓝色。

光明大陆保住了。

黑暗神跪在云海中,看着那道重新合上的裂缝,又看着空无一人的云海,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没哭。

直到风里传来一丝极淡的圣光气息,像光明神刚才拂过他手腕时的温度,他才猛地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嘶吼,不是痛哭,只是无声地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漏出来,落在云海的圣绒上,烫得像火。

他活了亿万年,不是没哭过。却都不像现在这样——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连呼吸都带着疼,明明知道光明神是为了大义,明明听到了他那句“很好”,却还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

“很好……”黑暗神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那你倒是回来啊……”

风里没有回应。

只有圣光的余温,像一场短暂的梦,轻轻落在他的发梢,又很快被风吹散了。

光明大陆恢复了平静。城镇的结界还在,农田里的星草重新抽出了芽,圣泉又开始涌水。信徒们跪在地上欢呼,感谢光明神的守护,却没人知道,他们的神已经化作了封印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无垢渊底。

黑暗神站在云海边缘,望着这片被光明神用生命保住的大陆。玄色衣袍在风里飘着,背影孤独得像一块被遗弃的黑石。

他没走。

他留在了光明神殿,像过去几百年那样,每天校星轨,煮星草茶,只是茶里再也放不对三分甜的蜜。

他知道光明神不会回来了。

可他还是想等。

等下一次星聚节,等观星台的星草再开花,等风里再传来一丝圣光的气息——哪怕只是错觉。

观星台的星草枯了第九次,又在晨光里抽出新芽时,黑暗神正蹲在那棵金树下,指尖拂过鎏金的叶片。

万载光阴像观星台的风,悄无声息地漫过。当年那棵指尖粗细的树苗,如今已长到两人高,枝干挺拔如青玉,叶片脉络里淌着淡金的圣光,每到月圆夜,整棵树便会亮得像浸在圣泉里,映得观星台的石栏都泛着暖光——那是光明神的神格本源,在创世神留下的后手滋养下,一点点重凝的痕迹。

黑暗神的指尖停在一片新抽的嫩叶上。叶片上还沾着晨露,被他指尖的暗力一碰,化作细碎的光尘。这万载里,他几乎日日都守在这里,指尖的黑暗神力顺着树干往深处探,能清晰地触到那缕熟悉的圣光——起初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后来渐渐变得沉稳,像光明神当年立于云海时的气息,清冽又坚定。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等待。

光明大陆的结界裂了,他便夜里悄悄去补,用黑暗神力缠上圣光结界的缝隙,做得隐秘,不让神官们察觉;黑暗大陆的魔物蠢蠢欲动,他便回去镇一镇,速去速回,从不在黑暗神殿多留;观星台的星轨仪积了尘,他便按当年光明神教的法子去擦,指尖擦过“开阳”星位时,总会想起万年前两人并肩勘星的模样,那时光明神的指尖偶尔会碰过他的,圣光与暗力缠得像此刻金树的叶脉。

只是再没人陪他煮星草茶了。

石桌上还放着那只磕了口的粗陶盏,是阿墨当年用的。他偶尔会煮一壶,放三分甜的星花蜜,却总觉得不对味——光明神不在,茶里的甜像少了点什么,喝着发涩。

这日清晨,金树忽然动了。

不是风拂过的轻摇,是从树干深处传来的震颤。黑暗神猛地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过石凳,带落了满凳的星尘——他守了万载,等的就是这一刻。

鎏金的光芒从叶片缝隙里涌出来,起初是淡金,渐渐变得炽烈,像万年前光明神化作光点时的圣光,却更温暖,更鲜活。光芒漫过观星台的每一寸石缝,连角落里积了万载的尘都被照亮,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圣光气息,清冽得像圣泉的水。

黑暗神攥紧了拳,指尖掐进掌心,却没感觉到疼。他望着光芒最盛的地方,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那道身影在光里缓缓凝聚,白袍的边角先露出来,接着是银发,最后是那张刻在他心尖上的脸。

白袍胜雪,没染半点尘埃;银发如瀑,垂在肩后,被圣光映得透明;金瞳里的光比万年前更清透,像淬了星子的水晶。他就那样立在金树前,目光落在观星台的石栏上,又缓缓移开,动作间带着光明神特有的沉静,神圣得让人不敢直视。

是光明神。

真的是他。

黑暗神张了张嘴,想叫他的名字,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只发出极轻的气音。万载的等待,千万次在梦里描摹的重逢,此刻竟只剩下满心的慌——怕这是幻觉,怕伸手一碰,他就会像当年那样化作光点散掉。

光明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落在黑暗神身上时,金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像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但那讶异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惯常的清冷取代。他微微颔首,动作礼貌而疏离,声音像圣泉上的冰棱碎裂,清冽得没有半点温度:“是你。”

就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在黑暗神心头。

他望着光明神的眼,那双金瞳里没有他期待的熟悉,没有万年前诀别时的温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对陌生人的礼貌。仿佛他们之间那百年的相伴、万载的等待,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你醒了。”黑暗神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被风磨过万载的石缝。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怕唐突,硬生生停在原地,冰蓝眼眸里的光颤得厉害,“感觉……还好吗?”

光明神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金树上,指尖轻轻拂过一片鎏金的叶,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还好。神格重凝,需些时日调息,倒是劳你费心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黑暗神,金瞳里依旧是疏离的清:“这万载,多谢你守着光明大陆。”

“多谢”。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黑暗神的心脏。他猛地想起万年前,光明神刚接纳他留在神殿时,也常说类似的话,那时语气虽冷,眼底却有不易察觉的软;可此刻,光明神的眼底只有一片澄澈的陌生,像从未认识过他。

“分内之事。”黑暗神移开目光,望着石桌上那只粗陶盏,声音低得像叹息,“你是光明神,这里是你的大陆。”

光明神没接话,只抬手理了理白袍的袖角。晨光落在他的指尖,泛着淡金的光,他忽然开口,语气自然得像在下达指令:“如今我既已归位,光明大陆便无需你再费心。黑暗大陆想必也久等你回去,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黑暗神僵住的背影上,声音依旧清冷:“早些回去吧。”

“回去”。

黑暗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回头,望着光明神的脸,想从那双金瞳里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那里只有一片坦荡的平静——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忘了。

忘了观星台的星草茶,忘了云撵里的沉默,忘了东境星草田的约定,忘了万年前云海之上那句“很好”。忘了他是神使,忘了他是阿墨,忘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牵绊。

“你……”黑暗神的声音抖得厉害,冰蓝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不记得了?”

光明神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记得什么?”

“记得……”黑暗神想说“记得阿墨”,想说“记得我们一起勘星轨”,想说“记得你说过‘很好’”,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看着光明神陌生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些话像笑话——若他真的忘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尴尬。

“没什么。”黑暗神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涩,指尖攥紧了玄色的袍角,“你刚醒,需得静养。我这就……离开。”

他转身时,脚步有些踉跄。观星台的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金树的圣光气息,那气息曾让他觉得温暖,此刻却冷得像无垢渊的冰。他想起万载前光明神化作光点时,他跪在云海中无声颤抖的模样,那时虽痛,却知道他是为了大义;可现在,光明神好好地站在那里,却忘了他,这痛比万载前更钝,更沉,像要把他的神格都泡在苦水里。

可他又忍不住回头。

光明神还立在金树旁,白袍在晨光里透亮,银发垂在颊边,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当年赐福时的模样。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忘了又如何?万载都等了,再等一个万载又何妨?哪怕他永远只当自己是守护大陆的“黑暗神”,哪怕他永远记不起阿墨,只要能远远看着他,看着他立在圣光里,看着光明大陆岁岁安宁,便够了。

黑暗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加快了脚步。石桌上的粗陶盏被风碰得轻响,像在替他叹气。他没再回头,一步步走向观星台的石阶,玄色的袍角扫过石栏,带起细碎的光尘,像要把万载的等待都留在这观星台上。

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第一级石阶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很淡,像圣泉上的雾被风吹散时的轻响,却清晰地撞进黑暗神的耳里。他猛地顿住脚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这笑声……太熟悉了。

不是赐福时对信徒的悲悯,不是勘星时对星轨的浅笑,是带着点暖意的,极浅的,像冰雪初融时,第一缕阳光落在梅枝上的轻响。

黑暗神缓缓转过身。

光明神还立在金树前,只是此刻,他唇边漾开了极浅的弧度。那笑意极淡,却足以让黑暗神心头巨震——他活了亿万年,扮阿墨时见过光明神对“他”温和地笑,却从未见过光明神对“黑暗神”这样笑过。那双金瞳里碎着光,像圣泉底偶然浮出的星子,清冽依旧,却多了点他从未见过的狡黠。

“走这么快?”光明神的声音里带着点揶揄,金瞳里的疏离早已散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像万年前他替他拂去袖口星尘时的模样,“我还没说完。”

黑暗神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望着光明神唇边的笑意,望着那双金瞳里熟悉的暖,心脏像被圣光猛地照亮,又惊又慌,还有一丝不敢置信的甜。

“你……”

“万载不见,你倒是学会了转身就走。”光明神往前走了两步,白袍扫过金树的叶片,鎏金的光落在他的袍角上,像落了满地星子。他站在黑暗神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当年在云撵里常坐的距离,“就这么不想留?”

黑暗神的喉结滚了滚,冰蓝眼眸里的光颤得厉害:“你没忘?”

光明神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些,却依旧清冷圣洁,像月光落在圣泉上:“当年你扮神使和阿墨,骗了我百年,这笔账,总得知会一声才好。”

原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装失忆,故意说“多谢”,故意让他走,不过是想“扯平”当年的事。

黑暗神望着他,望着那双金瞳里闪烁的狡黠,望着他唇边那抹罕见的笑,忽然笑了。不是阿墨的软,是属于黑暗神的、释然的笑,冰蓝眼眸里亮得像落满了星子,万载的委屈和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绕在心头的甜。

他没哭,只是指尖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不必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个极轻的“嗯”。

光明神看着他眼里的亮,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换上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郑重。金瞳里的光沉静下来,像观星台最静的夜,他望着黑暗神的眼,一字一句,声音清冽却坚定,像圣光穿透了万载的光阴:

“我也爱你。”

没有多余的话,只有这四个字。

黑暗神猛地抬头,撞进他的金瞳里。那里映着他的脸,映着金树的光,映着满满的、从未有过的认真。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开在他心头,万载的等待,千般的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忽然上前一步,抬手,轻轻碰了碰光明神的银发。发丝柔软,带着熟悉的圣光暖意,不是幻觉。

“光明……”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光明神没躲,任由他碰着,金瞳里的光软得像化了的星子:“嗯。”

“不走了。”黑暗神望着他,冰蓝眼眸里映着他的身影,再也挪不开,“哪儿也不去了。”

光明神没说话,只是唇边又漾开了那抹浅淡的笑。这一次,黑暗神看得真切——那笑意里有释然,有温柔,还有一丝属于光明神的、别扭的甜。

观星台的风忽然暖了,金树的叶片在风里轻摇,鎏金的光落在两人身上,像当年三分甜的星草茶,暖得人心头发颤。圣光与黑暗神力的气息在空气中缠在一起,不再像从前那样泾渭分明,而是像创世时那样,融得自然又妥帖。

光明神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清冽又温柔:“星轨仪该校了。你不是总说,只有我们一起勘的星轨才准?”

黑暗神低头,看着两人相碰的指尖,圣光与暗力缠得像金树的叶脉,他笑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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