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韵什么也没说,径直起身,推开椅子就往外走。
她甚至没看他一眼,也没管桌上那杯残酒。
秦其越的人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
桌上那杯粉色的“昨日旧梦”,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秦其越喉咙发紧,一种陌生的、失控的恐慌感,像藤蔓一样从心底爬了上来。
他迅速叫来侍者结了账,大步追了出去。
夜色下的海边栈道,灯光昏黄。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凉意,吹得人头脑发昏。
沈清韵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摇晃,高跟鞋踩在木板上,发出磕磕绊绊的声响。
秦其越几步追上去,攥住她的手腕,“清韵,你走错方向了。”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可沈清韵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烫了一下,猛地甩开。
力道之大,让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秦其越的心,跟着那一甩,重重地沉了下去。
“别碰我。”
她侧着身,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
秦其越的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压着火气,“乖,你喝多了,别闹。”
“闹?”沈清韵忽然转过身,看着他,笑了。
那笑里没有半分醉意,只有刺骨的清醒和讥诮。
“秦总,我哪儿敢闹啊?万一惹您不高兴,影响了我的KPI,年底分红拿不到怎么办?”
她把他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奉还。
秦其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还是那个说话细声细语,永远体谅他的沈清韵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干涩。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沈清韵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仰着脸,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是觉得我那个破学校的工作不体面,配不上秦太太的身份?还是觉得给我点股份,我就该感恩戴德,从此在家做个听话的米虫,专心给你生孩子,好堵上你妈的嘴?”
“沈清韵!”秦其越终于被激怒,他扣住她的肩膀,“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讨厌这种感觉。
一切都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他精心铺好的路,她不仅不走,还要在上面狠狠踩几脚,再啐上一口。
沈清韵被他抓得生疼,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了十二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秦其越,我们离……”
“婚”字还没来得及冲破喉咙,就被一个滚烫的吻堵了回去。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
更像是一种封堵,一种不容置喙的镇压。秦其越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整个人都按向自己。
唇齿间弥漫开的,不仅有酒香,还有一种近乎蛮横的、属于他的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昂贵的雪松古龙水味,铺天盖地,让她喘不过气。
沈清韵没挣扎,也没回应,就那么软软地站着,任由他在海边的冷风里,用这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宣示着所有权。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底是压抑的猩红。
“回家。”他丢下两个字,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沈清韵抱了起来。
一路无话。
回到那栋熟悉的别墅,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玄关的灯光冰冷刺眼。
秦其越刚松开手,下一秒,就将她整个人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刚刚在海边被强行压下去的吻,此刻卷土重来,带着更汹涌的、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啃噬着她的嘴唇,脖颈,锁骨。衬衫的扣子被粗暴地扯开,崩掉了一颗,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是我的……”他在她耳边喘息,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清韵,你是我老婆。”
沈清韵脑袋昏沉,酒意似乎在这一刻又浓了几分。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程与墨那张年轻又张扬的脸,想起他在海边民宿,贴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喊她“姐姐”。
那个吻,带着海风的咸湿,和少年人干净清爽的气息。
身体的记忆,比理智更诚实。
被触碰到的每一寸皮肤,都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痒。
秦其越轻轻啄吻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二楼的浴室。
热水兜头浇下,蒸腾的雾气很快模糊了整个空间。
他细致地帮她清洗,手指划过皮肤,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想洗掉她身上的酒气,洗掉她那身反骨,让她变回那个温顺可人的沈清韵。
沈清韵任由他摆布,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水声停下,秦其越用浴巾将她裹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推到了宽大的洗手台前。
冰凉的触感从背后传来,让她激灵了一下。
镜子里,映出两具纠缠的身体。
她看见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和身后男人那双被情欲染红的眼睛。
荒唐,可笑。
沈清韵闷哼了一声,双手撑在冰凉的台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晕红,唇瓣也是肿的,整个人靡艳得像只妖精。
她忽然就想笑。
秦其越太会了,和他这样总会获得无上的快乐。
秦其越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掌控感中,忽然感觉到身下的女人肩膀在轻轻耸动。
他一愣,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喑哑,“怎么哭了?”
沈清韵没有哭。
她趴在冰凉的台面上,笑出了声。
先是压抑在喉咙里的闷笑,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笑声越来越大,整个肩膀都在剧烈地颤抖。
笑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诡异。
秦其越的动作停住了。
他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臂绷紧,背部的肌肉线条根根分明。
“清韵,”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你笑什么!”
这笑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用欲望和蛮力营造出来的假象,让他所有的强势都成了一个笑话。
沈清韵慢慢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他。
她的眼角挂着笑出来的泪,眼神却清明得吓人。
“我笑你啊,其越。”
她趴在台面上,侧过脸,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过后的慵懒和沙哑。
“我也笑我自己。”
秦其越猛地掐住她的下巴,疼痛让沈清韵蜷缩起来。秦其越也终是支撑不住——
沈清韵猛地挣扎起来,像是濒死的鱼,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声音尖利而恐慌。
“不许内!”
秦其越的理智被这一声尖叫瞬间拉了回来。
他停在最后一步,整个人僵住,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眼底的猩红欲望还没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错愕。
“为什么?”他问,声音因为情欲未散而沙哑,却透着一股寒意,“你以前不是很想要孩子吗?”
他缓缓地退开,盯着她写满抗拒和惊恐的脸。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沈清韵的心窝。
一想到可能会有一个在这样不堪的境况下孕育出的生命,她就从骨子里感到一阵战栗和反胃。
沈清韵猛地从洗手台上下来,扯过一旁的浴袍胡乱裹在身上,动作快得近乎狼狈。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指着门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
“秦其越。”
“我们离婚。”